踏入学校大门的那刻，方辰发现，所有的兴奋和热闹都是别人的，与牛壮壮无关。
因为越往里走，步伐越发沉重，身体像是被锁链缠绕，堪比在沼泽中踽踽前行。
腾龙、貔貅、各种戴着怪异面具的师生在操场上扎堆，他们踩着鼓点，迎着号角，舞动四肢。
有象征正义的龙狮，就有代表邪恶的伥鬼。后者的样貌截然不同，外形丑陋，青面獠牙。
此刻，几个龙狮正把伥鬼团团围住，上蹿下跳，缓慢逼近，俨然一副围剿的模样。
看样子还是带剧情的祭祀节目。
倏地，一股饱含强烈情绪的视线从身后刺来。
方辰顺着源头回望过去，发现有个身穿长裙的女人正在校门外的大树下站着。
她整个身躯都躲藏在树干后，只有半张脸露了出来，阴沉的双眼隐匿在发丝下，牢牢盯着众人。
那眼睛晦暗不清，酝酿着说不尽的言语，正当方辰想过去询问时，一声训斥在耳畔炸响。
“别偷懒！”之前见过的工具人怪物气势汹汹走来，男教师挥舞着戒尺，指了指操场旁堆放的面具，“赶紧带上练习去！”
七张面具里，龙狮只有六个，剩下一个是伥鬼。
方辰随手捡起一个画着龙头的，没有直接套上，只是将其微微扣在脸前，顷刻间，天旋地转，五官开始黏腻起来，强烈的吸力仿佛像要跟面具融为一体。
他赶紧撤下。
“唔！怎么感觉呼吸有些困难……”
其他人都还只是拿在手中，迟疑着没有动作，可徐冉这个蠢蛋直接套了上了去。
他张牙舞爪，奋力撕扯着面具，也就在这刹那，一个戴着狮子头套的孩子直接冲了过来。
“轰隆”一声，尘土飞扬，身体在毫无防备下直接被掀出去三四米。
徐冉懵了。
这是要干什么？这是小学生应该有的力道吗？
看热闹的人逐渐聚拢，将他俩层层包围，加油喝彩此起彼伏，对决比武的鼓点应声响起。
本来莫名其妙挨打就挺吵火，再加上高昂的音乐，直接给徐冉胜负心激起来了。
面对挑衅的小孩，徐冉扎了个马步，“徐家螳螂拳第十八代传人！赐教。”
说完他脚底发力，不顾一切冲上去，奋力出击——
边跑嘴里还念念有词。
结果都还没挨到对方就被一招打趴下了。
严宣移开了眼睛，不忍直视。
“你真的练过吗？”方辰将信将疑。
“这是个意外，我——”
徐冉挣扎起身，话还没说完，面前学生狠狠吐了口气，灼热白烟从头套的朝天鼻中冒了出来。
“换我了！”
小男孩猛然撞上来，这一击非常狠戾，杀意十足，都能听到骨骼在空气中发出的脆响。
徐冉瞬间被打出了人群，要不是萧晓白在后面肉垫作为缓冲，估计他半个命都没了。
两人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脸上的面具终于随之脱落。
“嘶……”压抑着强烈痛楚的呻吟从徐冉口中传来，他抿着嘴，太阳穴青筋暴起，一手撑地，另一只手握拳悬空在脚踝之上，想动又不敢动，强烈的刺痛差点让其晕厥。
膝盖被硬生生蹭掉了一块肉，恐怕还伤到了骨头，不赶紧处理的话估计会有大问题。
“这里交给我。”严宣用眼神示意。
方辰颔首，冲正在指挥的男教师打报告，“有人受伤了，我需要送他去包扎。”
“怎么搞的？”工具人怪物不耐烦地挥手，黑板擦做成的牙齿来回碰撞，“快去快回！”
鸣溪镇很小，整个岛屿只有一家医院，就在学校旁边。
方辰将一瘸一拐的徐冉搀进诊疗室，在交代完情况后便出来坐在走廊等候。
消毒水味弥漫在四周。
隔着一道半掩着的门，诊室里传来杀猪般的嘶吼，不得不说，这倒霉蛋是进副本以来受伤次数最多、程度最严重的，确实悲催。
耳朵都要被这哀嚎给震麻了，不过在一波高过一波的吼叫里，似乎还隐约夹杂了道不和谐的声音，一下下撩拨着神经。
是更加尖锐、高频、宛若婴儿的哭声。
方辰敏锐地站起身，顺着声音寻去。
沿着长长的走廊往里走，拐了两道弯，挂着育婴室的门牌赫然映入眼帘。
因为医院占地面积有限，导致很多科室都一股脑扎堆在了一起，甚至产房也在这里。
方辰贴着玻璃向内望去，里面安置了十几个正睡得正香甜的婴儿，床头还贴心标注了姓名性别等信息。
孩子们都很可爱，只是越看越觉得古怪。
他喊住了路过的护士，询问道：“打扰下，为什么这里没有女婴。”
对方头也不抬，继续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女婴不洁，会影响岛屿的风水。”
方辰心头骤然一沉。
“你解释多干什么，小朋友又不懂。”另一个医生迎面匆匆走来，把方辰领到了旁边的房间，用虚伪的语气堆砌着笑容，“乖，因为这里的人生不出女孩。”
“你在这等一会儿啊，别乱跑，换完药马上就好。”叮嘱完，两人便头也不回，直奔徐冉所在的位置而去。
好不容易消停的嘶吼再次响了起来，跟烧水壶的呲气声有得一拼，不带喘气儿的那种。
不愧是螳螂拳十八代传人，肺活量就是大。
这房间像是专门存放资料的保管室，柜子里整齐罗列着一卷卷记录。方辰当然不会老老实实等待，他等走廊安静下后，反锁门，随手拿了几个文件夹，翻看起来。
纸张哗啦啦作响，视线快速游走在黑色方框字中上，忽地，凌冽的眸子骤然紧缩。
一行显眼瞩目的批注倒映在瞳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