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为什么你今天没回来?”

    “医君给你说了母亲的终日,你为什么不回来?”

    “你为什么如此心狠?你要去镇压你的地兽,你要为了天下人计,那谁又为母亲计?他们都有人保护,唯独我和母亲没有。”

    希家家主听着自己亲子的指责,张着手弯着腰,神情凝固,只有被风吹得拂动的发丝能够证明,他此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雕塑。

    希修不顾希家家主能想什么,他咬着牙,再度用尽全身力气,将母亲的尸体背在自己身上。

    他一步一步往门口挪,希修要带自己的母亲会她的家。

    不是希家,而是她成长的那个家。

    清芷道君生于灵州失梦城,距离白水希家极为遥远,要跨越万水千山。

    希修年幼,修为低微,却一路跨越山水,想要将她送回故土。

    此时正值妖魔频出的乱世,一些妖魔被希修用春秋造化笔给解决了,还有那些他解决不了的妖魔,则被暗中在身后护送的希家家主解决。

    希修或许察觉到了有人在暗中保护自己,也察觉到了这人有可能是他的父亲。

    但是,没用。

    他始终无法忘怀母亲临死之前那段时间,他的父亲却连这点时间都抽不出来。

    他觉得,现在的一切,不过是因为希家家主处理完了地兽之事,他得闲了,便记起了亡妻和幼子,前来释放关心。

    但如果将来,再发生同样的事情,希修认为,希家家主还是会选择保护别人、牺牲自己,就像牺牲母亲那样。

    误会,就这样在希修心里越扎越深。

    等到希修葬了清芷道君,还是随希家家主回了白水希家。

    但是,这时沉默的希修,再也不是之前那个乖巧、努力的孩子了。

    他的心中有仇恨的火,眼中有不信任的光,他开始只信任自己,迷恋权术,想要握紧一切,以保护自己的命。

    毕竟,母亲说过——

    风雨在肩,往后只能靠他自己了。

    毕竟,他的父亲——

    眼里唯有天下,事事都排在他的前面。

    希修看完希家家主的这段记忆,手心的鲜血不断汇聚、滴落在地面上。

    这些鲜血味也将他从记忆的回溯中拉出来,希修无言低眸,看着地面的那一小滩鲜血,鲜血殷红的色泽和希家家主想以血换命的血丹颜色,多么的像。

    希修声音嘶哑:“为何不在之前告诉我?”

    为什么不告诉他,他也想过用自己的命换母亲活,为什么不告诉他,他从来没有放弃过他们?

    希家家主作为他的父亲……眼睁睁看着他在误会中痛苦这么多年,很好玩吗?

    希家家主取出一方素丝,欲要给希修包扎手上的伤口。

    希修迅速躲开,冷冷道:“不劳烦了,我也不是第一次受伤。”

    玉昭霁在一旁被迫听这一场家庭宿怨,坐在窗边,一手搭在窗沿,看着昆仑山的风景。

    他的袖上飞鹤旋旋转,流溢着冰凉的银光。

    玉昭霁百无聊赖,将窗外风景作为自己目光的暂落地,要不是希修有春秋造化笔,要不是希衡也在这里,玉昭霁可没有丝毫兴趣听这样的宿怨。

    魔族,有怨便杀,有恩便报,恩怨相抵便老死不相往来。

    没什么好纠结的。

    希衡身上淡淡的水香味传来,玉昭霁闻之回眸。

    希衡的雪袖自玉昭霁的玄袍上遮过,她面色冷然,还是一副很正经的样子,却递给玉昭霁一张宣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