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多余的谎言,不必再说,真相已经足够残酷,何必要再让谎言来让它显得更加不堪?”

    “希修见过你?”

    听到希修的名字,礼阳便知道一切她都知道了。

    之前礼阳曾在修真界时,听说过和华湛剑君为敌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她好像永远不会判断出错,草蛇灰线绵延千里,总能抽丝剥茧出真相。

    如今站在她的对立面,才知道果然如此。

    可是……敏锐如希衡,不也被人暗中害死?这世间之邪恶,仅靠刀剑是除不尽的,越是如此,越说明了青天鉴存在的必要性。

    礼阳思及此,也有了力量面对希衡,他咳嗽几声,显得更加老迈不堪,他的白发有几根几乎透明,这是被天道排斥的礼阳在慢慢消失的佐证。

    他在消失,却还没完成心中理想。

    礼阳几乎把肺都给咳嗽出来:“是,什么都瞒不过剑君,我见过希修了。”

    “那是个和剑君气质有些像的人,文质彬彬风姿从容,他不知从何处得知了我的存在,告诉我,如果我想使用青天鉴,首要的事情是让剑君你同意,你如若认为青天鉴只会颠倒乾坤,那么,有朝一日你一定会持剑站在我的对面。”

    礼阳知道,希修说的是对的。

    他有他的理想,希衡有希衡的理想,而希衡,一定会为天下苍生站在他的对立面,无论她当初有多欣赏他。

    “所以?”希衡想继续听。

    “我不想同剑君你为敌。”礼阳说,希衡是他唯一的好友,是不嫌弃曾经他是摊烂泥也同他平辈相交之人。

    如果他为了使用青天鉴,让天下海晏河清的代价是杀了曾唯一给他光明的人,光风霁月的剑君希衡,那么所谓的海晏河清还有什么意义呢?

    让天下变好,应该是牺牲恶人,而非牺牲好人。

    礼阳贴在墙壁上,仰头看着天空中的白云:“所以,他告诉我,唯一的办法是让剑君你的理想同我的理想交汇。”

    说到这里,礼阳又变得激动起来,苍老的面容涨得通红,咳得胸膛起伏,他理好因咳嗽而微乱的白发:“剑君是为天下正道,我亦是为天下正道,我们的理想原本就为同路。”

    “只是,剑君你并不像我这样激进,你认为善恶皆可存,你认可天道,而我不认,我不管世间善恶有多么难以分辨,也不管天道有多么复杂,我只知道它有鞭长莫及之处,那么,我愿意做这弥补它的鞭!”

    “哪怕我的青天鉴有缺陷,可是,它可以慢慢改,如果迈不出去那一步,那就永远也没有变好的机会。”

    礼阳痛苦地仰头,他这辈子都不喜欢穿锦衣华服,哪怕如今炼器大成,在魔族欲界可以享受美衣华服,他也不愿意。

    他总记得当初的他多么落魄,一个老迈的散修,炼出的法器遭人嘲笑,连走在路上都害怕被大宗修士欺辱,也怕被别的散修抢夺。

    礼阳每次在孤独的夜里,总想着,他明明没有伤害别人,为何别人总是伤害他?

    若世间无恶人就好了。

    他一直记得这个愿景,直到如今,仍然穿着最朴素的衣服,世间之恶一日不除,他一日不享荣华。

    希衡在他对面,神色冷淡却同样痛苦。

    她只是看着静淡如冷玉,实则心中的痛楚半分不比礼阳要少。

    她只是早就习惯、也早就知晓,情绪外露太多,只会变成投向自己的刀。希衡杀过许多作恶妖魔,她手下染血无数,但是,礼阳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