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谢昀不好对付,正因如此……咳咳……才要尽早铲除,不能让他妨碍兄长。”
谢子清强撑着支起身,牵扯到伤口时脸色惨白,不住颤抖,却不顾谢文澈阻拦,咬唇道:“我不会让任何人妨碍兄长,无论是皇位,还是心爱之人……他谢昀都不配,咳咳咳……”
他剧烈咳嗽起来,伤口隐隐开裂,染红绷带和雪白里衣。
“好了,好了……”
谢文澈忙安抚他,接过侍女送来的汤药,轻吹热气道:“我都明白,不必多说,先将这汤药给喝了。”
“好。”谢子清乖乖听话,无论在外如何张扬锐意,在谢文澈面前,他永远是乖巧听话的弟弟。
看着他一点点将汤药喝尽,谢文澈递给他蜜饯,一边道:“以后若要做什么,记得和我商议,知道吗?”
谢子清再度乖顺点头,含着蜜饯,苍白痛苦的眉眼有些许舒展。
见他这副模样,谢文澈微抿一下唇角,沉下清冽嗓音道:“不过……不管是出于什么缘由,既然他谢昀敢如此伤你,我也不会善罢甘休。”
谢子清扯扯唇角,弯眼笑得高兴:“嗯!”
眼看早朝时辰将至,谢文澈不好继续耽搁,便仔细叮嘱几句后,离开十四皇子府,入宫上朝。
朝议上,谢文澈在处理政事之余,故意掐断了谢昀手下几名官名的晋升路,算是他对昨夜之事的些许回敬,要谢昀知晓,他不会就此轻轻揭过。
谢昀并未上早朝,谢子烨和谢柏舟乐见其成,等消息传回摄政王府,已经是午后。
谢昀嗤笑一声,慵懒地靠着椅背道:“不必理会,本王若真想做什么,岂是他们能阻拦的。让他折腾去吧,折腾得越狠越好,也能让阿窈看看,他如今是怎样的人。”
他迟迟不动作,谢文澈却没打算轻易放过,夜里正在御书房翻看着折子思索接下来的事情,却见寝殿处的宫人匆匆进来,压低声音道:“殿下,太后娘娘有请,要您速速前去。”
谢文澈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喉间微涩,带着点颤音:“可是父皇……”
“皇上安好。”宫人低声垂首道,“您快去吧。”
谢文澈攥紧掌心,深吸一口气后大步走出御书房,步履匆匆地赶至寝殿。
“咳咳……”
浓郁的沉闷药气里,一声声嘶哑如苟延残喘的咳嗽回响,每一声都透着股油尽灯枯的疲惫和强撑,虚弱到不堪的地步。
谢文澈指尖轻颤,眼眸霎时染上层薄红,快步踱至床前,单膝跪在床畔握住谢耀宸的手,微哽道:“父皇……”
“太子……来了……”
谢耀宸勉强挤出话音,努力睁着眼睛看向他,却只觉视野浑浊不堪,只模糊映着道剪影。
苏柔早已哭成泪人,但此刻也知要顾全大局,哭得很是压抑,并不敢打扰他们父子和太后。
太后亦是红了眼眶,指尖擦拭眼角后,保持镇定开口道:“行了,现在不是多言的时候,皇帝,你能起身吗?”
“嗯……扶、扶朕……”
谢耀宸朝前伸出枯槁颤抖的手,首领太监忙上前小心搀扶住他,扶着他缓慢坐起身来。
一旁宫人早有准备,搬来小桌和笔墨圣旨,利落地铺陈在桌面上。
看着这一切,谢文澈心中已有答案,眼眸更是红了几分。
谢耀宸执起笔,手颤颤巍巍,眼前一片模糊,几乎写不稳任何字。
见状,太后皱皱眉,命人端来参汤给皇帝喝下,待他稍微歇息有气力后,才勉强能落笔,一字一句地缓慢书写。
短短几行字写完,谢耀宸便沁出一身的汗,脸庞愈发苍白病弱,抖得不能自已。
太后又亲自将玉玺捧给他,看着他重重印下后,便命首领太监扶着他躺下歇息。
“这传位圣旨,便由哀家来保管。”太后仔仔细细检查着圣旨,确认无误后,便道,“这几日便将可信的人都叫过来,好好准备一下,能早些传位,便早些传位,也不必等皇帝……”
最后那“龙驭宾天”四个字,她终究是没有说出来,却令寝殿内的霎时蒙上层凝重凄清的氛围。
谢文澈此刻根本没有传位的欣喜,只有满心苍凉难过,只伤心地看着皇帝,紧紧握住他的手。
“好孩子……”
谢耀宸仰躺在床上,闭眸挤出一丝笑容,气若游丝的嗓音里满是欣慰:“别难过,若能在生前亲眼看着你继位,朕……也高兴,只盼朕当真能撑过这几日才好……”
苏柔彻底绷不住,呜咽一声扑在他身上,却不敢太用力,只轻轻埋在他胸膛,哭得悲痛。
谢耀宸一下下轻抚着她的长发,珍惜着这最后同她相处的时光。
太后轻叹一口气,垂睫掩饰住情绪,朝谢文澈道:“走吧,你我去偏殿商议一下,这几日可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了,万不能在这最后关头出差错。”
谢文澈眷恋目光停留在谢耀宸身上,但身躯已经直起,步伐沉重地跟着太后朝外走。
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顾全大局,才好让谢耀宸放心,也能让他……多撑几日。
太后和谢文澈暗中策划,联络亲信准备传位事宜,太后更是紧绷神经,派人盯紧摄政王府,生怕谢昀此时发难。
这样紧张的气氛里,他们虽有意隐瞒,但在琐事调动间,却仍是让有心人看出些许端倪。
德妃在后宫经营多年,很快便通过自己的手段,得知了那份传位诏书的存在,悄然将消息送出皇宫。
“传位?!”
谢子烨手中端着的茶盏“啪”一声捏碎,浑然不顾碎瓷刺破手指,一把扯过传话的太监,紧紧盯着他的眼问:“可知晓具体传位时间是何时?”
“还、还不知道……”
传话太监受惊,战战兢兢地回答:“只知晓太子和太后正在筹备,想来、想来就是这几日了。”
谢子烨恨得咬牙切齿,用力甩开太监,额角青筋暴起,焦急地在书房内踱步。
“几日时间、几日时间……不行,我决不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看那太子登基,必须想办法、办法……”
他如热锅蚂蚁不住打转,在不知多少圈后,忽然顿住脚步,眼眸微微发亮:“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