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清窈被迫俯身和他四目相对,彼此间气息隐隐交缠,所有情绪都在眸中无处遁形。
她平静的眼波下,因他这句话隐隐泛出丝复杂情绪,但又转瞬即逝,只剩下冷冷清清的淡,启唇缓慢道:“我的心思,你不是应该很清楚吗?”
谢昀紧紧注视着她的眼,不肯错过她眸中任何情绪,一字一句地问:“刚刚在街上,我所说的话,你还没给我回应。阿窈,谢文澈想杀我这件事,你怎么看?”
宁清窈想要挣脱他的手,他却固执地攥着她手腕,似乎一定要她给一个答案。
两人保持着极近距离的对视,宁清窈微蹙眉心,最后没好气道:“十四皇子想杀你,不代表就一定是太子的命令,许是他自作主张呢?”
“这就是你的答案?”
谢昀眸光愈发暗沉,攥着她的手微微收紧,却不至于弄疼她。
“阿窈。”他说,“换成是我处在谢文澈的位置上,你也会这样帮我说话吗?”
“……什么?”
“我的意思是……”谢昀唇角勾勒出些许苦涩,低沉嗓音略微发哑,“如果易地而处,你会这样谅解我、替我说话、而不是怀疑和误解我吗?”
宁清窈微怔。
这一瞬间的沉默,让谢昀唇角苦涩更重。
“正如两年前,你不肯信我一样,今夜如果换成是我……你一定会怀疑,一切都是我的手笔,是不是?”
话语间,他缓慢松开宁清窈的手,道:“算了,当我没说吧,天色已经很晚,你早点回去吧,我让姜毅送你。”
他拿起衣物,朝屏风后走去,烛火朦朦胧胧地勾勒出他的身影,透出浓浓的寂寥。
宁清窈站在原地看许久,才迈着沉重的步子,一点点艰难地走出花颜楼。
姜毅已经备好马车,请她入内后,便亲自驾车朝宁府驶去。
一路上,马车摇晃颠簸,宁清窈靠着马车车壁,心绪复杂杂乱,因谢昀刚才的话而久久不能平静。
待到宁府门前,姜毅接连唤她数声,她才反应过来,下了马车。
“……多谢。”
姜毅道了声不气,看着她走进去的身影,忽然开口道:“宁姑娘,我知道从前自己多有冒犯,借着为王爷好的名义,曾……瞧不起姑娘你。”
艰难吐出最后一句话后,他又继续道:“从前,有些事情,并非是王爷直接下令要我做的,而是我的自作主张,或许让您误会了王爷许多。”
“若您生气,尽管罚我,但王爷对您是真心的,他已经做了反思和改变,或许过去的伤害已经无法再挽回,但他是真心想要弥补您、护您一世周全的。”
宁清窈背对着他没有回头,但脚步却停了停。
长久的沉默里,姜毅不清楚她在想什么,也看不见她的神情,只紧张等待着。
但宁清窈没有给他回答,在沉默着站立许久后,便又继续抬步,踏入宁府渐渐消失身影。
“诶……”
沉沉叹息声在府门前响起,姜毅五味杂陈地看着那道远去的身影,眼眸里细细碎碎的都是复杂之色。
……
十四皇子府。
卧房内血腥气弥漫,一盆盆的热水从房间里端出,太医们围绕在谢子清的病床前,一边焦急保命,一边激烈讨论着接下来的用药。
谢文澈听闻消息匆匆赶来时,便见此处一团乱麻的景象,不禁呵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都给孤镇定点,别乱!”
话语间,他已经快步踱至床畔,焦急担忧地看向谢子清,视线落在他胸口剑伤时,呼吸微微一窒,喉咙霎时凝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攥紧拳头,他咬牙呵道:“去把知情人给孤叫来,把事情解释清楚!还有你们”
他威严望向太医们,眸中满是压迫感:“孤要你们想尽一切办法,保住十四弟的命,明白了吗?”
太医们连连点头,又是焦头烂额地商议着拟药方。
今夜跟随着谢子清前去刺杀的心腹,也在此时被唤来。
面对着太子盛怒和威压,他不敢有任何隐瞒,一五一十地将今夜之色全部告知,最后低垂着视线,不敢说话。
谢文澈清隽脸庞一点点沉下去,霎时阴云密布。
听着屋内的嘈杂声,他极力忍耐着心绪,保持镇定道:“你说……今夜还有另外两波人?可弄清楚了是谁了?还有阿窈……她受伤了吗?”
心腹忙道:“殿下放心,我们主子有分寸的,没有伤到大公主,她安然无恙。至于另外两波黑衣人……属下怀疑是其他皇子的人。”
“那你们倒是有默契。”谢文澈扯扯唇角,带着些许讽刺和责备,“都赶在同一日去刺杀谢昀,真以为他沉寂时日久,便是好对付的了?”
心腹低垂着脑袋,不敢吭声。
谢文澈也无意为难他,挥挥手让他下去后,便又转回床榻前,视线落在谢子清的伤口、和他一片苍白痛苦的脸庞上时,眼里满是心疼和气恼。
“如何?”他催问太医,“可有性命之忧?”
“勉强算是保住了命。”太医连忙拱手回道,“好在这伤口偏离了心脉些许,又因救治及时,这才能保命,但若说脱离危险……却也还没有,得看今夜十四殿下能不能熬过去了。”
谢文澈抿抿唇角,沉声下令道:“孤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定要将十四弟给孤救回来!否则孤拿你们是问!”
太医们心中发苦,却不得不应声。
夜色愈发浓沉,十四皇子府却灯火通明,忙碌整整一夜。
待天将时,在太医救治下,谢子清终于脱险,悠悠醒转过来。
“十四弟?”
谢文澈忙凑近,握住他的手,关切询问:“你可还好?”
“兄……长……”
谢子清翕合着苍白干裂的唇瓣,勉强睁眼看向他,沙哑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你我兄弟,何须说这样的话。”
谢文澈端来水,一点点仔细喂给他,看着他多少回复些精神后,才复杂无奈地道:“你何苦这样冒险?那谢昀哪里是那么好对付的,若是一次刺杀便能解决掉他,他也不会有今时今日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