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细雨初歇，窗外竹影在和煦清风下送来阵阵清爽露香，空气里都是洗刷过的清新气息。
宁清窈墨发披散，着薄薄白色单衣坐在窗前，揉着额角闭眸享受此刻的清爽。
在她面前的桌案上，则放着那摞书信证据。
“吱呀”一声，春羽端着水、推门入内，轻声道：“姑娘，该洗漱了。”
宁清窈轻轻应一声，缓步优雅踱过去，接过巾帕一边洗漱，一边道：“帮我给宋渊下帖子，就说关于我们之间的事情，我想再和他好好聊一次，请他午后在茶楼相见。”
“好。”
春羽伺候着她沐浴洗漱后，便出门去写帖子。
帖子送去宋渊手中时，宋渊正派手下去槐安镇打探消息，他虽单方面销毁了所有证据，可刘信迟迟不回信、谢文澈前往剿匪却全然没有消息，让他心中很是不安定。
无论如何，他都想得到一个确切的消息。
宁清窈的帖子，便是在这时递到他手边的。
宋渊强压住心头因砚山寨而起的烦躁，将帖子接下来后深吸一口气道：“知道了，告诉大公主的人，我会前往赴约的。”
垂首看着掌心里的帖子，他用戴着扳指的拇指轻轻摩挲着，眸中闪过诸多暗沉成算。
虽然不知道宁清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去试探试探她如今的态度，也不是什么坏事。
午后，春光明媚。
宁清窈携春羽前来，步入雅间时，便见宋渊已经在内了。
她扯起唇角弧度，眼底却无什么笑意，浅浅淡淡地道：“宋老爷子，今日我应当没有来迟吧，你怎么来这样早？”
“大公主邀约，我又岂敢让大公主等待呢。”宋渊起身相迎，一柄画扇轻挥，很有儒雅老学究的做派。
宁清窈随意笑笑，请他落座后随意寒暄几句，便状似无意地问起：“宋老爷子的生意，近来可好？”
“托大公主的福。”宋渊散漫笑笑，端茶抿一口，话语虽未尽，可两人都明白这生意不算很好。
宁清窈托起茶杯，轻吹着热气道：“宋老爷子，您这是在怪我呢？”
“岂敢。”宋渊将扇子缓慢折起，精明眼眸透出点认真诚恳的神情，“我知道，都是我那不成器的孙女，惹了大公主不高兴，这段时日我一直都在劝她来赔罪呢，可她因刚刚痛失孩子，喜怒无常，不太听得进去话，还请大公主再多宽限些时日。”
“这样啊……”
宁清窈端茶浅抿一口，徐徐扯出一抹笑意，话语清清淡淡如话家常一般，却很冷酷：“如此不听话的孙女，宋老爷子不妨丢了吧。”
宋渊微怔，细细端详着她的神情，企图看出点什么出来：“大公主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宁清窈将茶杯放下，朝他淡淡一笑，眸光微冷，“你是选自己生，还是选宋薇希活？”
说到末尾，隐隐透露出的些许杀意，让宋渊瞳孔轻轻一缩。
她是认真的！
这个念头倏然跳入脑海，让一向端得住的宋渊脊背绷直，莫名感觉到一股寒意。
他钻营大半生，虽无官身在，可无论走到何处，地方官员都是气气的，他已许久没有这般直面过一个人的威胁。
可偏偏眼前这年轻女子，却让他直观感觉到了浓烈的危险。
握着茶杯的手紧一紧，他轻轻眯眼看着宁清窈，嗓音微崩：“大公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宁清窈唇角笑意渐渐冷却，清泠泠眸光注视着他，压迫性十足，“那我再说得更明白点，你们两人里，只有一个人能活，你若想自己活，便要她死，你若想保她，那你……便要将命交给我。”
宋渊脸色阴晴不定半晌，唇缝里堪堪挤出：“……呵。”
他死死盯着宁清窈，冷下声音道：“大公主，即便你身份尊贵，有太子和摄政王保驾护航，但也不该如此猖狂！薇希是八皇子妃，我是民间德高望重的商人，岂容你随意摆布拿捏？！”
“哦？”
宁清窈眉梢轻挑，笑意吟吟，却愈发冰冷：“宋老爷子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话音落下，春羽便捧着盒子上前，打开取出一封信，放在宋老爷子面前。
“看看吧。”宁清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希望你看过后，依旧能这样嘴硬。”
宋渊不屑一顾，冷哼一声抬袖接过那信，在打开来扫见第一行字时，他便脸色一白，眼里所有不屑都化为震惊和难以置信，冷汗霎时从额头冒出来。
“这是……”
是他和刘信往来的书信。
他猛然抬头盯住春羽捧着的盒子，嗓音沙哑，艰涩挤出话语：“这东西，你是从哪里来的！”
他明明叮嘱过刘信，一定要阅后即焚，可如今他的亲笔信，却拿捏在了宁清窈手中。
那他这段时日又是杀人灭口、又是关停地下军火厂和消灭证据，又有什么意义？！
宋渊怒火中烧，在心中恶狠狠地骂：
刘信那个王八羔子！
宁清窈欣赏着他的表情变化，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一声愉悦的笑，将宋渊的思绪拉回，他阴沉沉看着巧笑嫣然的女子，咬住牙关一字一句地道：“是太子给你的！”
宁清窈挑眉，慢条斯理地摩挲着茶杯：“是又如何，宋渊，你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而是……该好好想想我刚才的提议了。”
顿一下，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宋渊道：“我倒是好奇，你究竟会如何选择。”
宋渊脸色愈发阴沉，徐徐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锐利鹰眸酝酿着可怕的风暴：“大公主，你当真要如此狠绝吗？我宋渊对你一次次退让，你却要步步向我紧逼吗？”
步步紧逼？
宁清窈眸光冷寒如冬日的冰湖，字字裹着风霜寒意：“当初宋薇希朝我步步紧逼时，可曾想过要高抬贵手？你宋老爷子在丽城算计我、在前段时日的雨夜里要杀我时，又可曾想过要放过我？”
“因果报应，自作自受，在你们反反复复来算计我、却始终杀不死我时，你们便该想到是这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