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朗星疏。
宁清窈立在窗前,提笔勾画着图纸,神情专注。
忽然……
屋内烛火一晃,瞬息熄灭,如墨的夜色侵入房间,宁清窈眼前宣纸霎时暗沉,只能靠着月光看出些许轮廓。
但紧跟着,温热掌心蒙上她的双眼,使她视野彻底陷入一片黑暗,腰间也被环抱住,将她朝后温柔拽入怀抱,熟悉的气息将她给包裹。
“为什么和他合作?”低沉嗓音落在她耳畔,灼烫呼吸在她耳廓留下一片酥痒。
宁清窈后背贴着他温热胸膛,能清晰感觉到他有力跳动的心脏。
微抿一下唇,她用泛冷的嗓音道:“王爷,这样喜欢半夜做贼吗?”
谢昀低低“呵”出一声,在她耳畔道:“贼?那你说说,我应该偷些什么好?”
“离开这里,你偷什么,我都不管。”宁清窈扯开他蒙在眼睛上的手,转身将他推开。
月光从窗外泠泠落下,浇打在谢昀颀长身影上,莫名显出一股孤寂。
他却全然无所觉,微微歪头看着她,饶有兴趣道:“那怎么办,我这贼,就只惦记你这里,不如今日……便偷这个东西,如何?”
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指间里,此刻正夹着一块雕刻精致独特的玉牌,正是白日里谢文澈送给宁清窈的那块。
宁清窈下意识摸向衣袖,眸光微敛,冷下声音:“还给我。”
谢昀慵懒地倚靠着窗子,指间把玩着玉牌,漫不经心道:“别和他合作了,和我合作,或者……我心甘情愿给你利用。无论你想做什么,以我之能,只会比他办得更利落。”
“那又如何?”宁清窈缓步上前,从他手中夺过玉牌,眸色冷漠,“我更愿意选择他。”
谢昀掌心一空,任由她将玉牌取走,眸光却深邃许多。
他轻眯一下眼,不知是想到什么,隐隐流露出几分危险气息,但转瞬间又尽数敛去,只留下深深的无奈和复杂,叹气道:“……一定要这样吗?”
宁清窈背转身,没有去看他,语气依旧生冷:“王爷和我之间,好像没什么合作的可能。”
“你当真是这样想的?”
谢昀注视着她的背影,向前逼近一步:“阿窈,你明明很喜欢云念的,不是吗?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抛下一切,永远以云念的身份陪着你。”
宁清窈握着玉牌的指微微收紧,眸中掀起丝丝微澜,但转瞬即收,喉间微滚道:“……何必自欺欺人,你是谢昀,不是云念。”
“我可以是。”
谢昀绕至她面前,俯身握住她双肩,深眸凝视着她,不容她有半分逃避:“阿窈,不管是什么身份,我对你的心意是认真的。丽城那段时光,是我此生过得最悠闲愉快的岁月,我一直都在遗憾,没有去赴你的雪山之约,所以……”
微顿一下,低沉嗓音带着丝颤抖,继续道:“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续上这个约定?”
那一丝些微的颤音,让宁清窈心头跟着微一瞬,但她很快便崩住,轻吸一口气强行保持冷淡语调:“云念是假的,那段日子也只是虚幻泡影。如今那泡影已经破碎,我不会再去追寻,也请王爷不要再提了。”
谢昀深邃眼瞳里泛起的光亮悄然破碎,满眼都是受伤之色。
他固执地握着宁清窈双肩,不肯就这样放弃,想要她能够回心转意。
宁清窈用力挥开他,彻底冷下声音:“谢昀,难道真要我说些难听的话,你才肯走?”
谢昀失落垂首,低哑艰涩道:“……不用。”
她好不容易不再提过往那些伤心事了,他怎么可能再去勾她来恨自己。
深深看一眼宁清窈清冷如霜的面庞,他低低沉沉地温声开口:“早些歇息,不要熬到太晚,若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我什么都能做。”
宁清窈冷着脸没说话。
谢昀又静静凝视她片刻,才不舍地转身离开。
月色下,他玄黑的衣袍被风吹动,显得格外孤寂冷清,满身都是忧郁气息,背影像是只逃走的受伤野兽,独自离开去疗伤。
他渐渐在视野内消失,宁清窈心头却忽涌起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怔怔然看着窗外月光许久,她自嘲笑笑,喃喃自语道:“我在想什么,难道真的忘记了从前种种伤害不成……”
甩甩头,她努力将谢昀身影从脑海里甩去,重新点上烛灯,继续画图。
数日的忙碌中,宁清窈渐渐忘却这晚的事。
这一日,谢文澈邀她相见,约在落星湖湖畔,煮茶以待。
宁清窈到时,远远便见亭子里一抹淡蓝身影,优雅如松地坐着,正慢条斯理地煮茶,日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浅浅淡淡的柔和之色。
似有所觉,他抬头朝这边望来,看见宁清窈时扯开一丝笑容,扬声道:“正巧煮好了茶,阿窈快来尝尝我的手艺,和前世相比如何?”
“前世”两字一出,宁清窈脚步恍惚停顿一下,心里泛滥起丝丝缕缕的愧意,朝他缓慢走过去。
谢文澈并未主意到她的神情,殷勤奉上茶盏,期待地看着她:“尝尝?”
宁清窈便浅呷一口,垂眸轻声道:“醇香悠远,殿下好手艺。”
谢文澈徐徐笑开,清爽明亮,他也端茶饮了口,眯眼流露出满意之色,这才道:“前些日子和你约定要查宋渊,已有些眉目了。”
这也正是他邀请宁清窈来的主要目的。
“据我调查所知,他这些年的银钱来源,确实不止那些铺子和产业,更多的……是来源于另一处。”
谢文澈故意卖关子停一停,观察着宁清窈的反应,果然见宁清窈好奇追问:“来源何处?”
他笑一笑,这才继续道:“岭南土匪,砚山寨的匪众们。宋渊暗地里走私买卖军火,在中间收取费用,这两年更是发展了自己的军火暗厂,源源不断地给这群土匪送军火。”
“这批庞大的军火,才是他成为首富的真正原因,那些产业,最开始不过是他对外的掩饰罢了,只是他有了地位后,便又开始追求颜面,这才认真发展宋记,但本质上,他不过是军火走私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