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八皇子府。
厅堂内满地狼藉,谢子烨发泄一通,此刻终于平复下来。
宋薇希坐在旁边擦拭着被溅到茶水的裙摆,心头很是憋火,却碍于是在他面前,不敢发作,只催促道:“表哥,若你现在有什么主意,快些告诉我呀,我好去向德妃娘娘回禀。”
更重要的,如今谢子烨在闭门思过当中,本该闭门谢,他这样大闹,若是她悄悄来此的事情传出去,以后她哪里来的颜面。
“主意?”谢子烨阴沉着脸,气得又踹翻桌椅,“她如今都已经是大公主了,你让我能有什么主意?难道私底下去作死、导致两国开战,成为千古罪人?”
“那就这么算了?”宋薇希眸中闪过丝不甘,咬了咬牙,“明明只差一点,就能让她万劫不复的……”
“还不是你废物!”
谢子烨不气地骂她,全然忘记了她此前是如何救自己的:“若非你押运途中将人给丢了,她早该被送到京城处斩了,哪里等得到国君皇后?”
“还不都是那该死的陈浔,他……”
“住口!”
谢子烨“嘭”一声将古董花瓶砸在她脚下:“你是什么东西,在这里诋毁死者?陈浔的名字,你还不配提。”
宋薇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知晓他从前便很喜欢陈浔这个才俊,屡屡碰壁,却屡屡去拉拢……也不知那陈浔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他这样费心思。
“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谢子烨厌恶地看着她,“赶紧滚,本殿不想看见你。”
宋薇希咬唇瞪他一眼,拧着帕子转身离开。
看着那道秀雅端庄的背影渐渐远去,谢子烨只觉心中烦躁至极,仰倒在椅子上,喃喃自语:“真是讨厌的女人,如果是宁雅沁……”
回想宁雅沁娇俏如桃花的面容,他不禁心中一动,将属下唤来问:“今日宁清窈回宁府,雅沁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心腹恭谨回复,称是午后宁清窈回去时,太子谢文澈将宁雅沁教训了一顿,双手被打得红肿。
闻言,谢子烨眸中闪过丝阴鸷,斜斜倚靠着椅子道:“我这皇兄,倒还真够袒护那女人的,可他要帮那女人立威,也不该打我的人。去,将本殿府中的伤药给她悄悄送去,让她好好养伤,这几日什么都不要做了。”
心腹领命离去。
谢子烨又仰回椅子,还想宁雅沁的面容,心绪倒是平复些许,勾勒出些许笑意道:“有意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那女人……”
……
翌日清晨,草露清新。
宁清窈睁眸望着熟悉又陌生的房间,眸色里满是恍惚茫然,片刻后才清醒过来,起床洗漱。
国君陪同来用饭,一家几口温馨围坐在桌前,宁清窈扫了眼,问:“她呢?”
宁州生知道她说的是宁雅沁,轻咳一声,不自然道:“她昨日闹得太过分,我罚她禁足,这几日都不会出现的。至于饭食,自会有人送去。”
宁清窈轻轻“哦”一声,也没怎么在意。
用过饭,国君回使馆准备离开的事宜,宁清窈在府中等待没多久,便听说谢文澈前来。
“……走吧。”
宁清窈轻轻吸口气,一袭素色白裙、发间只简单簪着素银簪子,朝外缓慢走去。
是时候……将陈浔一事处理好了。
府门前,谢文澈站在马车旁等待,一袭浅淡蓝衫儒雅俊逸,少了许多太子的威重,更多两年前的清隽模样。
望见宁清窈走出来,他唇角衔起抹温和爽朗的笑,开口道:“早,阿窈,昨夜睡得好吗?”
“还好。”
宁清窈也说不上来好不好,总归是一觉到了天亮。
她留意到马车后抬着的棺木,眸光不禁微微一暗,低声道:“我们走吧。”
“好。”谢文澈也敛去笑容,掀开车帘请她上马车,便也一同坐上去,吩咐车夫驱车,前往了陈府。
陈浔死去的消息,在京城里其实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陈家父母早已听闻,这段时日是伤心过了、也怀疑过了,如今看见遗体送回,看着陷入安详沉睡的陈浔,二老终于忍不住抱头痛哭。
厅堂内,满是凄凉悲伤的哭声。
宁清窈努力将即将涌到眼眶的泪水给咽下,掀起衣摆跪地,道:“陈浔是因我而死,无论两位要如何处置,我都绝无怨言,还请二老示下。”
谢文澈指尖微蜷,眸中闪过丝心疼担忧,但生生克制住了,没有上前去搀扶她。
陈家二老哭声渐小,陈夫人扶着棺木看向她,眼里浮现出诸多复杂之色,她也不知究竟是不是该恨她,最后只挤出一句:“我真后悔,当初让阿浔和你订婚,若非如此,他对你也不会执着至此……”
陈夫人眸中闪过痛苦之色,抚着棺木再度失声痛哭。
这话像是把刀刺入胸膛,让宁清窈痛得无以复加,她强忍着心中这种痛楚,哑声道:“是,我也一直很后悔……”
后悔当初对陈浔起了心思,和他相处、要他倾心后,却又解除婚约。
若当初她在谢昀面前拒绝这桩婚事,或许……一切会变得不同。
至少,陈浔不会爱慕她,自然也不会死。
轻轻吸口气,宁清窈觉得胸膛疼痛愈发麻木,哽咽着道:“请二老发落。”
“你走吧。”
陈老爷沙哑着声音,沧桑摆手,仿佛瞬间苍老数十岁:“你是阿浔要保护的人,既然这是他的心愿,我们不会伤害你,但宁姑娘……哦不,大公主,我们二人也实在没办法对你再保持从前的友善,还请你往后莫要再出现在我二人面前。”
“请吧,恕我不远送了。”
宁清窈眸中满是痛楚,他们这般话语,反而让她更煎熬。
她宁愿被打、被骂,甚至是被更过分的对待,那或许更让她好受些。
“好了。”谢文澈走上前,轻轻扶住她手臂,微红着眼哑声道,“我们先离开,让二老再好好看看陈浔吧……”
宁清窈在他搀扶下起身,恍惚地看着棺木内沉睡的人,终是没忍住,呜咽间哭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