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记老板是前朝余孽,这则消息飞速席卷丽城大街小巷,犹如巨石投湖,激起千层浪。
百姓们全部都前来围观,金熙站在阴影处,冷冰冰的眼神扫过囚车上的人,便扬首示意身侧几个布衣百姓上前。
几人立即将准备好的烂菜叶子和臭鸡蛋砸向宁清窈的囚车,破口大骂:
“前朝的妖孽,跑到我们丽城来为祸一方了?晦气的东西,还好是早早被发现,否则来日,我们丽城都要跟着被问罪!”
“无耻之徒,赶紧去死,别到处祸害旁人!”
“滚出丽城!”
“啪!”
臭鸡蛋砸在宁清窈头顶,疼痛和凉意霎时同时从额角蔓延,混合着难言的气味,让宁清窈微微一抖。
“怎么,难受了?”宋薇希舒舒服服地靠在马车内,掀开车帘欣赏着宁清窈的窘态,端庄斯文地笑道,“这一路漫漫,且有的你受呢。宁清窈,这只是开始,你可要撑住哦。”
宁清窈闭闭眼,强迫自己忽视眼下的一切羞辱,放在身前带着镣铐的手,缓慢蜷紧。
忽然,人群骚动,一群女子冲出来拦住囚车,跪地举着联名血书道:“求朝廷开恩,饶宁老板一条性命!我们虽不知她从前是怎样的人,但自从她来丽城后,便广施善德,救助穷人……丽城大半的穷苦人家,都受过宁老板的恩惠,若没有她相助,不知又有多少人死在去岁!”
“还请念在宁老版行善事的份上,判她一个功过相抵,放条生路!”
“求朝廷开恩,放过宁姑娘!”
“若一定要宁姑娘的性命,我等甘愿替之!”
宁清窈怔怔然掀眸,看着跪在砖石地上的单薄女子们,眼眶蓦然一红,心头不住淌过暖流。
在她们的带动下,四周百姓下跪大半,纷纷代宁清窈向朝廷求情,饶恕她性命。
整齐划一的请命声回荡在丽城半空,宋薇希俏脸一点点沉下来,气得生生咳了数声,感觉肋骨又在作痛了。
侍卫在马车外为难道:“宋小姐,这……您看要怎么办?”
“赶走!全部赶走!谁再敢帮前朝余孽求情,全部都当成是同党!”
如此多的百姓,自是不能全部都处罚,侍卫们向那几个姑娘发难,撕碎她们的血书,推搡着强迫她们离开。
越是如此,百姓越是不肯罢休,请命之声愈发震天,众人纷纷挤向囚车。
宁清窈眸中滚烫一片模糊,她撑着木板微微直起身,宽大囚服挂在身上显得她单薄如纸,身上还挂着烂菜叶子和臭鸡蛋的汁液,此刻她却似感觉不到这些羞辱,探身向前,抓住栏杆看着这些百姓们。
“反了,真的都反了!”宋薇希气得捂住腰腹,痛得不断吸气,“传话,若再敢阻拦,我现在便杀了宁清窈!”
话音传出,混乱的人群有停歇迹象,但仍有许多人不要命的往前挤。
街道一片混乱,隐没在暗处的金熙满眼嫉妒,缓慢攥紧了掌心。
呵……倒是很得民心。
但在侍卫的强硬镇压下,囚车还是顺利离开了丽城,渐渐驶向远处的京城。
……
京城,瑞喜宫。
鸢太妃虚弱倚靠床榻,掩帕咳嗽数声,从王植手中接过那封来自宋薇希的匿名信,细细读过后眸光骤然冷厉,咳嗽愈发剧烈。
宁清窈……宁清窈,她竟然还没死?!
没死倒也罢了,如今她身份暴露,被押送京城,正等待皇帝判决,若此时让谢昀知晓此事,怕是他又要发疯。
深吸一口气,平复着知晓消息的震惊,她徐徐开口道:“去,将哀家中毒的事情告诉昀儿,让他进宫来照顾哀家……在此之间,不许他手底下任何人传消息进瑞喜宫!”
哪怕是拖,她也要将谢昀拖在这里,绝不让他知晓半点消息。
“咳咳……”
一刻钟后,谢昀便墨袍玉冠,裹挟着霜雪匆匆赶至瑞喜宫,奔至鸢太妃病榻前。
冬日里的寒意霎时扑面而来,鸢太妃没忍住,又是数声咳嗽。
宫人忙取来炭火为他们暖身,递上茶水让鸢太妃缓和。
“母妃。”
谢昀垂首立在床榻前,漆深眼眸注视着她虚弱面孔,低低道:“是谁给你下的毒?”
“你说呢?”鸢太妃冷笑一声,用帕子擦着唇角道,“这后宫里,除太后那个老妖婆,谁敢如此待哀家?索性这么多年过下来,哀家也知晓她的那些手段,如此才没有真的被毒死。”
太后……
谢昀抿抿薄唇,周身霜雪冷气霎时更重。
鸢太妃挑眉看他一眼,嘲弄道:“你看见了,如今你权势在握,她尚且敢如此对哀家,若哪日你失势,你觉得她对我们母子会如何?哀家逼迫你回京、要你留着处理事情,你当哀家是故意为难你的吗?”
谢昀垂首听训,末了淡淡道:“儿臣没这么想。”
“哼,少和哀家卖乖。”鸢太妃用帕子掩着唇咳嗽两声,冷声道,“这几日,你老老实实待在瑞喜宫里,照看哀家起居,也好好琢磨琢磨哀家说的话,明白吗?”
“……是。”
见谢昀应下,鸢太妃凤眉稍微舒缓,心想如此这般,应当便能拖延些时日了。
此时此刻,寿康宫。
太后躺在贵妃踏上半撑额首,静静听着跪地的探子们一一汇报近来的大事,直到听见前朝余孽宁清窈被捕正押送入京时,她慵懒漂亮的凤眼微掀,溢出丝丝冷意……
宁清窈这女人不起眼,但犹记得,太子曾为过她做的那些离经叛道之事。
如此……
这女人便是留不得,更不能让文澈知道此事。
若被群臣知道,太子与前朝余孽有染,只怕言官弹劾的奏折又要纷至沓来,想起那年她好不容易压下的弹劾,眼底瞬间多了几分凌厉。
太后轻轻叩着桌,徐开口道:“前些日子,太子说去出门查看冬日民田受灾情况是吗?他如今具体在哪?”
“这……”
左右的人回答不出。
太后也不指望他们能回答,只没什么波澜地淡声道:“这孩子,如今权势愈盛,性情也愈发让人捉摸不透了,哀家尚且不知他的去向,你们自不必说。”
身侧跟随多年的心腹老嬷嬷哄道:“瞧太后您这话说的,太子殿下素来是孝顺您的,若您去询问,他定然知无不言,什么都愿意同您将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