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爽朗时节,梧州府衙门前搭设高台,祭酒献猪,在百姓见证下,金国国君和皇后认下义女,自此向世间昭告宁清窈为金国公主,虽依旧在梧州生活,但往后谁都不可欺辱怠慢。
梧州百姓上下欢呼,真心实意地为宁清窈高兴。
此前想要算计宁清窈的商户们,此刻都是后怕不已,再不敢生出旁的什么心思,只想着日后将功补过,好好在宁清窈手底下做事。
仪式过后,大摆宴席,刺史府门内贵云集,门外是赶来祝贺的百姓,宴席直摆到街尾都看不到头。
金熙高束马尾坐在席间,艳色衣裳在一众低调沉稳的官服间很是惹眼,面对着众人的目光和祝贺,她脸上挂着爽快明朗的笑容,举杯同人笑语,心里火气却是一涨再涨,随着她灿烂笑容一同旺盛。
看着上首国君和皇后围绕着宁清窈转,她终于忍不住,端着酒杯笔直过去,脸上依旧挂着爽利的笑,道:“父皇母后,怎么有了姐姐,就不管我了?”
皇后同他轻轻碰杯,嗔道:“平日里陪你还不够多吗?这会儿和你姐姐争起来了?”
金熙大方笑笑,眨眼道:“那说好了,今日我不和姐姐抢,但以后母后也要给我煮汤喝。”
“好好好~”皇后轻轻抚过她的发,笑容宠溺。
金熙又举杯看向宁清窈,眼眸里浮现出只有两人知晓的敌意,扬起笑道:“姐姐,都已经是一家人了,还不给我们看看你的真面目吗?我听梧州传言,姐姐美若天仙,不妨趁着这大好日子,揭下面纱?”
“即便你有什么隐情和苦衷,想来在你金国公主的身份面前,也都不值一提了,谁日后敢欺负我,自然有我们,是不是啊,母后?”
宁清窈眼眸微眯,眸底掠过丝凉意,不动声色笑道:“没有什么特别的隐情,只是我相貌丑陋,脸上有狰狞疤痕,这才不愿示人。”
“我瞧着没有啊。”
金熙仔细打量着她被覆住的半张朦胧脸庞:“哪有疤痕的样子,这不是挺好的?”
“烫伤,不是凸起的痂痕。”宁清窈抚在面纱上,遮挡住左半边脸庞,“妹妹,应该不会故意揭人伤疤吧?”
皇后微怔,她是见过宁清窈的模样的,面容干净秀美,哪里有什么疤痕。
但她既然这样说,想必是有缘由,她也不想逼迫,便劝道:“算了,熙儿,不要逼迫阿瑶。”
“不成。”
金熙忽然变得强硬,扬高音调引来许多人旁观,坐在旁边的杨刺史和谢文澈、谢昀几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这边。
就听她继续道:“从前阿瑶只是从商之人,她想保持神秘,没人会强迫她。但现在她是我金国皇室之人,若连我们最亲近的人都不能知道她的真面目、导致日后有贼人假扮她来祸害金国,那岂不是有苦都说不出?”
“今日正是认亲仪式,不如让大家都认认脸,免得日后惹出麻烦来,我这也是为姐姐好,不是吗?”
她挑眉看向宁清窈,挑衅道:“难道说,你的私情能比得上一国的安危?”
宁清窈掀眸对上她的视线,眸光冷淡却不见慌张。
席间不少官员附和,觉得金熙这话是有道理的,都劝道:
“阿瑶姑娘,不如揭开面纱,让大家认一认吧,日后若当真有什么,我们也能做你的证人啊。”
“若说是脸上有烧痕……咳,阿瑶姑娘放心,我们绝不是那等嘲笑他人容貌的人,何况那些拥戴你的百姓,也不会允许我们瞎说啊。”
“是啊,你都是公主了,还怕什么呢?”
各种声浪中,谢昀眉梢渐渐压沉,流露出阴鸷的杀意逐一看向那些附和的人,身侧深蓝的身影忽起身,大步向堂中走去。
就在这时,皇后站出来道:“我和阿瑶在瑶园相处时,曾见过她的面容,我知晓她的长相,日后绝不会发生假冒公主这样的事情。熙儿,我知晓你是好心,但我相信阿瑶,她既然不肯以真面目示人,那便算了,何必逼迫她。”
“逼迫她?!”金熙火气蹭得冒上来,“我这是为她好!也是为我们、为金国好!母后你是一国皇后,难道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她直接取下红鞭,强横道:“我今日定要她揭下面纱,一个畏首畏尾不肯以真面目面对家人的人,我不会相信她。但只要见过她的真容,确认了她的身份,我往后绝不再为难,只将她当姐姐来尊重。”
说罢,便将皇后推开,甩鞭缠向宁清窈。
“啪!”
空中飞来一只酒杯,恰好撞在她的鞭子上,将她攻势卸去。
鞭子甩在一旁的桌子上,扫翻一片酒水糕点,噼里啪啦地掉落在了地上。
厅堂内外霎时一静,蔓延起恐怖的寒意。
墨袍男人站在屏风旁,森然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金熙身上。
那眼眸里的杀意如同索命的链条,瞬间缠绕住金熙的脖颈,让她一瞬间就回忆起此前差点被谢昀勒死的经历,眼瞳颤颤间流露出慌色,下意识解释:“我、我只是想知道自己的姐姐是谁,难道有错吗!”
“与本王何干?”谢昀冷冰冰道,“家事就滚回家吵,别吵到本王面前,本王没义务听你大吵大闹。”
金熙又气又怕,浑身哆嗦。
谢文澈斜睨一眼谢昀,缓步上前站在宁清窈面前,仪态沉稳地淡声道:“阿瑶姑娘再怎么说也是我大安子民,难道你们金国认女儿回去,就是为了欺负我大安人吗?若是如此,不如这亲不要认的好,阿瑶姑娘是商会会长,自然有我安国官府做靠山,没有金国皇室,她也能过得很好。”
皇后方才也是要阻拦的,此刻听他如此说,连忙道:“我们绝没有这样的意思,熙儿也只是怕日后闯出祸事来,本意是好的,她也没打算真的动手,是吧?”
她轻轻碰一下金熙,连忙给她使眼色。
金熙抿着唇不语,满脸都是不服气。
谢文澈不咸不淡地扯动唇角,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一声:“很好,这仪式,作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