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怔怔然听着,温柔眸光里的光亮渐渐熄灭,浮现出清晰的失落。
那抹失落映在宁清窈眼里,无声地在她心头刺了一下,让她鼻尖泛酸,却未有半点动摇之色。
她很喜欢皇后,也很珍惜同她相处的日子,若她只是寻常富太太,她或许会欣喜答应,但眼前人却是金国的皇后,是金熙的母亲,再如何眷恋,宁清窈都不可能再去触碰。
“你……不再考虑考虑?”皇后嗓音轻轻地问她,像是怕被拒绝,“我们会在梧州再逗留一段时日,你其实不必急着回答。”
宁清窈避开她期待的目光,坚持道:“多谢皇后喜爱,但我志不在此,还请您谅解。”
皇后微微叹口气,知晓她是不会改变主意了。
看着她低落的模样,金熙清秀眉心微微一拧,眼眸里迅速闪过丝嫉妒,又有心疼。
她开口嘲弄道:“阿瑶姑娘,眼高于顶,看不上我的母后吗?”
“熙儿!”皇后嗔她一眼,责道,“不许这样对阿瑶说话,这是人家自己的选择,和我是什么身份无关。”
金熙见她维护宁清窈,不由得轻哼一声,按着鞭子起身道:“既然事情办完了,我们便回去吧,难道母后要再被拒绝几次吗?”
扫一眼宁清窈,她便快步向外走去,高马尾在光晕里微微甩动,都是明艳张扬的色彩。
皇后无奈,对宁清窈道:“那孩子被我惯坏了,脾气不太好,但人是好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人是好的?
宁清窈眸中掠过抹凉意,轻纱下的唇角勾着若有似无的嘲讽弧度。
她没有去反驳皇后,往后总归是不会有什么交集了,何必在最后产生争执。
“对了。”
皇后朝婢女霖儿招招手,将她手中盒子接过来放在桌上,温柔浅笑:“我给你做了羹汤和点心,你尝尝?”
宁清窈微怔:“您这是……?”
“母女虽做不成,缘分总是在的吧。”皇后和煦笑着,眨一下眼,“我若常来看你,你可不要嫌我烦。”
宁清窈微哽,说不出话。
她不知是怎么接下食盒,又是怎么送他们离开的,只记得自己听见这话时,心跳难以抑制地微微加速,满是酸涩的暖流,让她恍惚失神。
等她回过神时,街道人潮往来,却已经没有皇后温柔可亲的背影。
宁清窈又在门口站立许久,才缓慢转身,回到后院。
羹汤和点心都是她爱吃的样式,她一边吃着,一边想,即便她时常来,又能如何呢?
她是金国皇后,不会在此久留,很快便会回去了。
这缘分,也总会断的。
玉如霜从外面回来,便见她在吃着点心,顿时双眼一亮凑过来,拈起糕点就往嘴里送,“咦”了声:“这味道……是夫人做的吗,她来过了?”
“以后要叫皇后。”宁清窈纠正她后,点点头道,“他们刚刚来过,想要收我做义女,我拒绝了。”
玉如霜“哦”一声,倒是不意外她的选择。
她们和金熙之间的事情,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矛盾,换成是她,她也不愿意给自己缚上枷锁,让自己难做。
她咬着糕点正想说什么,朝宁清窈看时却留意到她隐有蔫色。
外人或许看不出来,但玉如霜陪伴她这么久,却已经很了解她。
她这是难过了。
将糕点咽下,她用故作轻松的语气道:“嗐,不做母女就不做嘛,但在她走之前,你们还是能往来的吧,该享受的时候就好好享受,也就是这几天而已,别想那么多。”
宁清窈莞尔一笑,弯着眼眸看向她道:“何时你也会讲大道理了?”
“才不是大道理。”
玉如霜晃晃食指,翘腿坐在桌子上道:“是我师父,他去世之前,我们就已经感觉到了,但我们还是和往常一样吵架、斗嘴,甚至是过招。难过是他去世之后的事情嘛,他都还在世呢,我们如果提早难过,那不是很浪费时间吗?”
“所以,在她走之前,你也像以前一样就好,至于其他的,那都是她走之后的事情。”
宁清窈眸光微动,渐渐释怀开阔,含笑道:“你说得对。”
她没有再纠结这件事,在皇后前来送食物时,她也会准备小礼物送给皇后,两人都没提认亲的事情,相处依旧融洽,和从前在瑶园时没什么区别。
金熙从演武场回来,取过汗巾擦脸时,便看见皇后高高兴兴地从外回来,脚步轻快,脸庞上是从未见过的欢欣开朗。
“母后。”她喊了声。
皇后却全然没听见,径直从远处走过,很快便消失在她视野中。
金熙捏着汗巾的手微微用力,眸中闪过冷锐之色:“母后又去云裳阁了?”
“没有……”婢女小心翼翼道,“今日是去的瑶园……”
“嘭!”
金熙用力踹了一脚旁边的树,眸中喷出丝怒火。
又去找那女人。
这段时日亲女儿明明在身边,她却敷衍又冷淡,成天想着那什么阿瑶,变着花样地给人送吃的。
在金国时,她都不曾这样对自己。
一种被抢夺了珍惜之人的怨意油然而生,她是国君和皇后唯一的女儿,素来是父母兄长手心里的掌上明珠,所有人都是围绕着她转的。
可现在,她的母亲却偏爱一个陌生女子,反而冷落了自己。
金熙冷静不下来,多日的憋闷怒火有爆发的迹象,将汗巾甩在一边,她便冷声道:“去喊侍卫过来,我有事吩咐他们去做。”
婢女悄悄抬眸看她一眼,犹豫一下,劝阻道:“公主,阿瑶姑娘是皇后娘娘的救命恩人,国君也送了许多赏赐,看着很是赏识。他们劝过您,让您不要去找麻烦,您……”
金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桀骜蛮横道:“本公主做事,什么时候需要你来教?你若敢跑到父皇母后那里去胡说八道,我便拔了你的舌头,你且看届时父皇母后是罚我,还是罚你。”
婢女一颤,低着头不敢再说话,匆匆忙忙离开去喊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