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清窈僵住,抬眸间撞进谢昀戏谑的眼里,又仓促狼狈地低下头,僵硬道:“公子,男女授受不亲,衣饰已经搭配好了,您不妨自己换上。”
谢昀随意撩起衣袍,漫声道:“阿瑶姑娘看我,可像是会自己动手换衣的?”
“……”
“开门做生意,要紧的是让人满意,阿瑶姑娘不懂?”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抚过衣角,似是不经意地拂过她的面纱,微微撩起一角。
宁清窈受惊般后退,染着慌色的眸子抬起,都来不及掩饰,就直直暴露在谢昀面前。
他微垂的深眸里翻起暗流,有一闪而逝的怔愣和心疼,快得像是错觉般,很快,他就收回手,像是不敢再触碰她。
空气里蔓延起浓稠纠缠的情愫,谢昀喉间微微滚动,正欲开口将事情揭过去,就见宁清窈微微吸口气,将情绪压下,尽量保持着平静抬眸看他,道:“公子既有要求,阿瑶便得罪了。”
谢昀微顿一瞬,薄唇微微翕合一瞬,已经看见她靠近。
熟悉浅香缭绕在鼻息的一瞬间,难言的种种情绪漫上来,几乎要将谢昀淹没。
过往诸多记忆浮现在脑海,最后定格在宁清窈决然跳崖的那一幕,他头一次品尝到心痛至想死的苦涩,甚至自厌到想放弃自己。
不仅是姜毅,他也能察觉到自己渐渐失控的情绪,或许在不久的某一日,他真的会做下不可挽回的事,再自裁于她坟前,永辞这世间。
但幸运的是,他再一次遇见了她。
一年多以来的折磨和挣扎,忽然便被抚平,但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害怕,怕宁清窈会再次以激烈的方式弃他而去,也怕看见她仇恨伤痛的眼神。
这段时日他明里暗里的调查,关心着她的一举一动,却迟迟不敢近前,就是怕面对她。
但看着谢文澈屡屡靠近,看着她明显有动摇,他实在是坐不住,还是来见她了。
思绪凌乱间,宁清窈已褪下他的外袍,准备拿去挂在旁边。
熟悉的浅香骤然抽离,谢昀心头一慌,下意识便揽住她腰肢,将她扯入怀抱中。
彼此气息相撞的瞬间,微妙的气流在两人间淌过,谢昀胸膛内心跳猛然跳动,热意灼到宁清窈的指尖,让她懵然回神,用力推谢昀,却没推开。
“公子!”
强压着慌乱,她发恼低斥道:“这便是你强行要我帮你更衣的意图吗?阁下看着人模狗样,不想竟是无耻之徒?”
她的脸庞因生气而泛红,隔着面纱透出点粉意,眼眸更显鲜活灵动。
谢昀忽而一笑,终于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实感,心里渐渐踏实。
可他这一笑,宁清窈却更恼了。
一把将人用力推开,她将手中衣裳都丢到谢昀身上,怒道:“爱买不买,云裳阁不招待登徒浪子!”
说罢,便提着裙摆跑出去了。
谢昀垂首闷笑,胸腔微微震动,透出一股愉悦轻松来。
他看看落在地上的衣裳首饰,俯身捡起,摩挲间仿佛能触碰到宁清窈指尖的温度。
他没再做纠缠,将这套成衣买下,便漫步离开云裳阁。
顶楼窗前,宁清窈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心头泛起的恼意渐渐化为悲伤,涌上眸底。
眼见着他渐渐远去了,直至消失在视野内,宁清窈才将窗掩上,坐在窗前静静发愣。
接下来两三日,她都未再看见谢昀,云裳阁的那一面,像是幻觉般,却始终刻在她心底无法散去,甚至夜夜入梦。
这一日,她正在顶楼翻看着商会那边送来的贡献记录,房门便被敲响。
伙计在外道:“姑娘,有贵到了。”
宁清窈心头一紧,下意识便想到谢昀,抿抿唇角涩声问:“是那日的……公子?”
“啊?不是什么公子,是前段时日和您在街上闹过一回的,金国的皇帝皇后,以及他们的公主。”
宁清窈微微一怔,忙道:“请去后院,我马上便到。”
她将册目合上,仔细收拾一番仪容,才前往后院接待人。
金氏三口来得整齐,国君和皇后都是眉目和善的模样,如同寻常人家恩爱的夫妻,金熙坐在下首把玩着鞭,抬眸看向宁清窈时却隐有不善,攻击性极强。
宁清窈自动忽略她,上前行礼:“民女阿瑶,见过……”
“阿瑶姑娘,不必这般气。”
皇后打断她,主动上前拉住她的手,温柔笑道:“本就是我们有事上门,若让你拘礼,倒成我们的不是了。”
国君见状,也含笑道:“坐吧,坐下来聊,只当我们是寻常人即可。”
金熙视线落在皇后握着宁清窈的手上,眸中闪过丝嫉妒,又很快压下,只冷眼看着这边。
两人重新落座,皇后拉着宁清窈,眸光温柔如春池,细细端详着宁清窈的眼角眉梢,显露出无法掩饰的喜爱之色。
她同国君对视一眼,便柔声细语地道:“阿瑶,那我就直说了,其实这次过来,我是想和你商议一件事。这段时日同你吃住在一起,我过得很是自在高兴,每每和你一处时,便觉得万分亲近,此番回去后,我也时常想起你、记挂你,所以我便和君上商量了一下,想收你做义女,你看如何?”
宁清窈微怔,徐徐抬眸撞上她温柔眸色,心里霎时化开一片温暖的湖,暖意流淌遍她的全身,让她露出几分不知所措。
国君也道:“此前的事情,皇后已经同我解释过,确实是我们误会了你。她既然和你投缘,你不妨考虑考虑?”
他们显然是商量过的,但……
宁清窈不动声色地垂下眼,余光里映出金熙的模样。
她很沉得住气,一副大气爽利的样子,但她紧紧攥着鞭子的手,却透露出了她此刻真实的情绪。
无声叹口气,宁清窈不卑不亢地回道:“承蒙皇后抬爱,但我有亲人在世,实在不便再认亲。何况皇后身份特殊,我只是行商的小小女子,也实在不敢高攀。”
“阿瑶……”
“皇后娘娘。”
宁清窈抬眸直视着她,认真道:“您和阿瑶相处多日,应当知晓我只想平淡余生,并不想有什么高贵身份,更不想和皇室有牵扯,若您觉得我前些时日照顾得不错,待回国后为我开一条便宜的行商之路便是了。除此之外,阿瑶别无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