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旭额角淌出丝冷汗,圆润脸庞在清冷晨光下略有霜色,他忙拿出帕子擦了擦脸,眼看着杨刺史翻动那册子,刚想阻拦,就被周良给扯住。
“干什么!”杜旭瞪过去,低低道。
周良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他一眼,才压着低声道:“杜老板现在上去阻拦,不是在告诉所有人,你心虚吗?”
“那你说怎么办!”杜旭急道。
就这么对话的功夫,杨刺史已经将册子合上,冷声道:“查!”
他和谢文澈商议出投票的办法,本意就是要扶持阿瑶的,结果现在票数不理想,本来就不是很满意了,还出了这样的事情。
看一眼那边杜、周二人的表现,他就知道有猫腻。
将册子递给衙役去核对,杨刺史冷哼一声道:“若是有人能坦白,本官会从轻处置,可有要站出来自首的?”
自然是没有的。
杜旭和周良站在一边安静如鸡。
玉娘自发领着人帮忙,寻找他们各自的投票纸张。
阮宁也喊了自己的伙计过去核对,场面一下变得热闹起来,但杜旭那边的人却仿佛被浸在冷水里,气氛凉飕飕的,安静得诡异。
宁清窈冷眼看着,嘲弄地扯扯唇角。
就在前日,她看出事情不太对劲后,便想到了杜旭疯狂造势,可能是想最后在票数上动手脚。
所以那日阮宁来找她对账本时,她们便喊来玉娘,请玉娘帮忙做一份名册。
玉娘记挂着宁清窈当日的救母之恩,对此事格外上心,又因投票的大多数人都是向着宁清窈的,因此记录名册的事情也很顺利。
那边数着数着,已经是吵了起来:
“我的票呢,我是自己过来放的,放之前还求了菩萨嘞,怎么现在票没了?”
“还有我的……我们那一片的都没了,当时是我一起投了大家伙儿的!”
“明明放进去的票,怎么就了,你们这些衙役,是不是收了钱!”
衙役连忙喊冤:“真没有啊,至少我没做,阿瑶姑娘平日里也很照顾我们,我哪能做这样的事呢?”
“我也没有!”又有人表态,“我是值白班的,反正我们白班兄弟都没有人做这种缺德事,你们就算要查,我们也没什么怕的!”
“对,晚上都是另一波人守,那时候刺史府门前也没什么人,说不定就是他们做的!”
各种声音吵嚷在一起,至少是坐实了票数少的事实。
杨刺史沉沉看向杜旭:“杜老板,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这我不知道啊!”杜旭连忙撇清关系,“都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我哪能做这种事,刚刚唱票结果是我高,我、我就以为是自己更得民心罢了,至于这票去了哪,我又怎么可能知道。”
“杨大人,此事尚且存疑。”周良站出来道,“阿瑶姑娘虽然提供了名册,可谁都无法证明这册子的真假,说不定是她胡编的呢?”
“就是!什么名册不名册的,这箱子的票数才是实打实的,既然她说票被偷了,那被偷的票去哪了?只有找出了那些票,才算作数,否则谁知道名册的真假。”
“大人,凡事都要讲证据,没证据的事情,我们可不认!”
杜旭那伙人群情激奋,纷纷喊冤。
玉娘气得哆嗦,站出来道:“你们睁大眼睛数清楚,我们这些被偷了票的人有多少,把我们加上,就已经超出你们许多了!”
“或许是你们故意不投票呢?”周良笑着道,“阿瑶姑娘,手段高明啊,这样一来,不仅你稳坐会长之首,连带着我们这些……你的敌人?也会被拉下马去,真是一箭双雕啊。”
“你……!”
宁清窈上前,按住玉娘的肩膀,清冷眸光望向周良:“那么,重新投票,敢不敢?”
周良笑意僵了一瞬,阴阳怪气地对杜旭道:“杜老板,我刚知道,原来这场游戏是这样玩的啊,只要她输了,就要一直重来,一直到她赢为止。您猜猜,会有人答应这样无理取闹的要求吗?”
话语间,还向杨刺史看了一眼:“杨大人,您说是不是?”
杨刺史沉着脸,一言不发。
各种争吵声夹杂在一处,双方越吵越烈,眼看是有要动手的迹象,一道嘹亮的通报声忽在此时响起:
“太子殿下驾到”
喧嚷人群瞬间归入寂静,即便双方目光仍在掐架,身体却都很诚实地跪了下去。
谢文澈稳步走来,淡声留给众人一句:“平身。”
在所有人起身瞬间,就听“嘭”一声,一道身影被捆绑着摔在了空地上。
这是……谁?
不少人心里都冒出疑问,唯独杨刺史看见这人眼皮一跳,这不是他刺史府的司仓吗?
杨刺史作为上官,不管谢文澈是因何原因绑这人,都要先俯首请罪:“殿下,此人似是我刺史府下属官员,司仓王恒,不知是所犯何事,竟让殿下亲自出手抓人?”
“杨大人认得?那便好说了。”
谢文澈下颌微扬,俊脸毫无半点情绪,语调波澜不惊:“抬上来。”
抬?
杨刺史正茫然,便见太子护卫抬了一个木箱上前,当众掀开,里面是散乱零散的纸张。
“这是你们正在选举的商会会长的票数。”谢文澈眸光有意无意扫过宁清窈,道,“看上面记载着的名字,都是属于阿瑶姑娘的,竟不知何时被你这司仓给偷了。杨大人,驭下不严呐。”
杨刺史脸庞一白,忙跪地请罪,不由得瞪向那司仓,又暗暗留意杜旭。
却见杜旭在看见司仓时,就已经霜白了脸色,此刻哆哆嗦嗦地缩在人群里,是半点话都不敢说。
宁清窈怔怔看着一箱的票,心跳隐隐擂动,死死垂着眉眼不敢抬头。
玉娘却大胆上前一步,道:“殿、殿下,那是不是证明,确实是有人动手脚,要妨碍阿瑶姑娘?算上这些票,阿瑶姑娘总归是会长了吧?”
谢文澈闻听这话沉默片刻,平淡视线缓慢落向宁清窈时,却无法自控地流露出些许柔色,缓声问:“阿瑶姑娘,若这票数是你最多,你可愿当这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