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如今已是晚夏,盛夏暑意正渐渐褪去,初秋萧索已见端倪。
宁清窈立在窗前,栈院内已然寂静,只余风声穿梭不断,带来远处树林的冰凉气息。
“小姐,今夜风大,不要在窗前立着了。”
春羽将披风披在她身上,心疼地握住她双手:“您瞧,这手冰得厉害,都有些僵了。”
宁清窈顺势让她关窗,折回房中。
玉如霜恰在此时回来,手里端着包糖炒栗子,正吃得满足。
宁清窈笑笑:“这么一会儿功夫,你也不会让嘴巴闲着。”
“唔……不误正事便好。”她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道:“你家妹妹和母亲,也住在这一层,和我们相隔三个房间,方才我见她们已经熄灯了。”
宁清窈轻轻颔首:“辛苦了。”
这样看来,至少她们今夜不会作什么幺蛾子,她也能睡个安稳觉。
“我们也睡下吧,明日早起要继续赶路。”
房间床榻够大,她们三人身量纤细,足够一同歇息。
玉如霜迅速解决掉糖炒栗子,吹熄烛火睡在最外侧,将刀放在了顺手的地方。
银月清辉透过纸窗落在地上,隐隐约约掺杂着些许栈的灯笼暖光,静谧安宁。
玉如霜侧身望着那浅光,困意渐渐袭来,不消片刻便合上双眼,可即将坠入睡眠之际,窗外忽传来一道凄厉惨叫,将夜里一切静谧都打破!
几乎是本能反应,她抄起刀便翻身起来,快步到窗边蹲下,悄悄开窗望向外面。
“什么情况?”
宁清窈和春羽惊醒,拢着衣裳坐在床上,皆有些紧张。
此处是小镇城郊的栈,比不得京城治安好。
玉如霜轻“嘘”一声,压低嗓音道:“是一伙儿土匪,他们闯进来了。”
外面烧杀掳掠声响起,凄厉尖叫和男人们放肆的笑声交织,令人毛骨悚然。
宁清窈心中惊悸,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迅速披上衣服迅速到窗边,外面火光映红了一片天,男女老少都在四处奔逃尖叫,土匪持刀闯进来,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若遇上有姿色的姑娘,扛起便走,而房中所有财产,都被他们搜刮殆尽。
一时惨叫声响成一片。
“小、小姐……”春羽瑟瑟发抖,满眼惊恐,“我们、我们怎么办……”
“别怕。”
宁清窈握紧她的手,清眸轻轻闪动。
那群土匪搜上楼是迟早的事,他们人多势众,玉如霜人单力孤,若是自己逃跑倒绰绰有余,但带上她们两人便不够了。
尤其以她们三人的相貌,那群土匪必定心动。
用力咬一下后槽牙,宁清窈眸中发狠:“赌一下试试!”
那群土匪并非人人都杀,只要不去阻拦他们,便无杀身之祸。
宁清窈将房间花盆砸碎,又命春羽取来胭脂水粉,混着泥土在三人脸上化妆。
土气的肤色、大小眼、皱纹、大痣斑点……怎么丑怎么画,甚至不忘将手和手臂、脖颈都涂黑。
土匪脚步声和大笑声逼近,宁清窈将胭脂水粉全部都丢在妆台上,下一瞬,房门被一脚踹开,几个土匪扛着大刀进了门。
“啊!”
春羽低低尖叫一声,眼眶瞬间红了一片,抖得不能自抑。
宁清窈和玉如霜都镇得住,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三人缩在一处看向门口。
为首络腮胡的黑脸大汉浓眉一皱,粗声粗气道:“不是说这房间有三个美人吗?这他娘的是什么丑东西?那小子敢耍老子?”
身后一土匪咬牙,气道:“定是那小子骗我们,大哥,我们一会儿下楼便砍他!”
又有一人道:“那不如把这三个丑东西也砍了,真是晦气!”
春羽抖得更厉害,泪珠在眼眶摇摇欲坠,吓到失声。
宁清窈用力握着她的手,做出惧怕惶恐之态,故意用沙哑嗓音道:“求几位大爷放过我们三姐妹,若大爷觉得我们碍眼,我们便将脸转过去,但我们有钱,钱都在床上,送给大爷们。”
大当家冷哼一声,挥了挥手,便有小弟殷勤过去。
精瘦的土匪将包一开,眼睛顿时亮了,惊呼:“大哥,这几个丑娘们是真有钱!好多好多银票和银子,我们发财了!”
他咧着嘴将包裹捧到络腮胡面前,笑得眼睛都不见:“您瞧,够吃我们一年的!”
大当家呼吸一促,虎目当即便瞪圆了。
妈的,这何止是一年份的,比他打劫两三年都多。
舔舔嘴角,他眯眼盯住那边的丑人三姐妹,在她们惊恐目光中,扯着唇张扬一笑:“行,算你们有孝心了,老子今夜便放过你们。”
宁清窈吊在嗓子里的心终于落地,忙挤着声音道:“多谢大爷绕过我们,我们就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绝不出去给大家碍眼。”
大当家满意,洒脱地挥挥手,将大刀抗在肩上,便领着人去了。
房门被用力甩上,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宁清窈浑身卸力,厚重泥土胭脂下的脸庞,已是惨白一片。
春羽身躯微颤,但还是扶住窗棂稳住了思绪。
此时不能乱,更不能慌。
“还好……”玉如霜攥紧刀柄的手一点点松开,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还好他们没有要杀所有人的想法。”
宁清窈轻揉着手腕,指间也藏着三枚银针,闻言一言不发地抿抿唇。
“可是、可是我们的钱……”春羽忧虑重重,仍然后怕,“我们的钱都没了,那是我们要用来在荔城开店的。”
“无妨。”宁清窈扯出苍白笑意,“我悄悄在身上藏了些银票,够我们用的了。”
至于那些被夺走的……便当是买命钱吧。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玉如霜持刀立在窗口,开了条窗缝持续盯着外间情况。
惨剧在继续,各种声音不住钻入她们耳中,似是没有止歇的迹象。
忽然……
“你妹妹和母亲被抓了。”玉如霜明亮的眼望着窗外,一字一句地汇报,“土匪似乎很满意她们的脸,怎么办呀?”
“呵。”宁清窈冷笑一声,这二人素来张扬,出门打扮的漂亮又惹眼,生怕旁人不知道他们出身富有,以此来享受旁人的羡慕与奉承。
宁清窈眉眼间闪过浓浓厌恶和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