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不懂的倒是不妨事,能缓解陛下的夙疾,便是大功一件了。”
顾瑾有些迷茫,什么缓解夙疾?
在她看来,她念些经文不过是给皇帝解闷儿罢了,并没什么大的用处。
长公主看她的神情,又见林常青微微摇了摇头,才知道这小姑娘还不知情。
既然皇帝没说,她自然不能多嘴,于是便越过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今年多大了?”
“回殿下,臣女再有半年便及笄了。”
那倒是也不算太小……本朝女子及笄之后便可嫁人生子,最晚的也就多留两年,年纪再大就不好说亲了。
“家中可给你定了亲?”
顾瑾面色羞红,嗫喏道:“还……还未曾定下。”
皇帝有些无奈,他自是清楚长公主言语中的试探,索性直白道:“这丫头若是合皇姐眼缘,不如就辛苦皇姐一些,给她说门亲事。”
永定侯府对这小姑娘不好,长公主的身份足够压住侯府的人,若她愿意插手,自然再好不过。
皇帝只觉得自己这是替顾丛炣操了当爹的心。
至于长公主……此时算是彻底放下了疑心。
毕竟如果喜欢一个人,娶不娶是一回事,绝没有往别人怀里推的道理。
“这还用得着我来操心么?三皇子与四皇子如今都未成婚,陛下若疼爱这姑娘,直接许配给个皇子,做您儿媳不就成了?”
“他们不合适。”
皇帝想也不想地拒绝了,倒不是顾瑾配不得皇子,只是那两个儿子,与她并不般配。
这姑娘想来从小到大受过不少苦,合该找个疼爱她的。
三皇子为人有些阴郁,爱算计,小心思太多。四皇子性子倒是温和,但没有主见,以后也该配一个脾气火爆些的女子。
“此事还是劳烦皇姐吧。”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长公主也只能接下了这桩差事。
“也罢,陛下难得托我一件事,我必会好好给这小姑娘掌掌眼,选个家风清正的人家。”
……
侍女送了棋盘过来,皇帝轻点着桌上的棋盘,转而看向站在下首的顾瑾,问道:“可会下棋?”
顾瑾抬头,对上皇帝的视线后又飞快的移开。
“回陛下,粗通一二。”
“既然上来了,便陪朕手谈两局如何?”
没等顾瑾应下,皇帝就对着长公主道:“皇姐府上还有人,不好一直怠慢。且先去招待吧,不必在此陪朕了。”
这就是要和顾瑾单独聊聊的意思。
“也好,有人陪着陛下我就放心了。”
长公主笑盈盈的走了,临走前还不忘多说了一句:“我已叫人将这园子附近围起来了,不会再有人闯进来扰了陛下清静。陛下与顾二姑娘若是棋下累了,倒是可以下去稍转一转。”
……
长公主走后,林常青给二人添上茶,随后也退了出去,阁楼中只剩下了顾瑾与皇帝二人。
明明对面的是万人之上的皇帝,顾瑾却比长公主在时要轻松许多。
或许是皇觉寺里几日的陪伴相处出来的熟悉感,叫她非但少了敬畏和惧怕,竟还觉得有些亲切。
皇帝一抬头,就见坐在棋盘对面的小姑娘正睁大了眼睛直白的看着自己,水墨一般的眸子中没有畏惧与紧张,反倒带着些许欢喜,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萧泓璋故意板起了脸“怎么?如今倒是不怕朕了?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窥视圣颜,满朝文武可都找不出一个来。”
语气虽然冷沉,却自带一股熟稔,顾瑾没有觉得害怕,反倒眨着一双杏眼反问道:“那陛下会治臣女不敬之罪么?”
皇帝愣住。
会治罪么?自然不会,本也没有责怪她的意思,更何况……他能感觉到小姑娘的亲近之意。
皇帝依旧沉着脸,定定的看着顾瑾,周遭气氛沉重。若是别人,此时恐怕早就跪地谢罪了,顾瑾却不害怕,她似乎是在等一个答案。
果然,没过一会儿,皇帝大笑了两声,展颜道:“原以为是个乖顺的小丫头,没想到也是个恃宠而骄的,现如今就敢跟朕耍混了。”
顾瑾心里松了劲儿。
其实她也是紧张的,但不是怕皇帝会龙颜大怒,而是怕会错了他的意,误把这份恩赏当做偏爱。
谁会不想被偏爱呢?
只是在永定侯府,她注定得不到这东西。
哪怕是唯一对自己不错的顾元启,维护自己也只出于同宗兄长的责任,且他维护的只会是那个知理懂事的顾瑾。若自己如顾珍一般撒泼胡闹,怕是早被嫌弃透了。
至于皇帝,他与自己无亲无故,又是心系天下的人,能得这两分偏爱就足够了,她不会贪求,只会心怀感激。
顾瑾心中愉悦,安静地陪着皇帝下棋,她棋力并不算高,只跟着族学里的师父学了些皮毛,一局棋没过多久就快分出胜负来。
蹙眉看着棋盘上错落交杂的黑子白子,好半天没找到落子的地方,有些丧气道:“是臣女输了。”
这结果并不算意外,在棋艺上,本也没人能赢过皇帝,只是输的快慢罢了。小姑娘的年纪,又无名士指点,若不是皇帝有意让着,也挺不到半个时辰。
“也不必气馁,若是你有心学,朕就叫人送些棋谱给你。”
皇帝慢悠悠地分拣着棋子,天色渐暗,屋内此时已经点起了烛火,顾瑾看着他棱角分明的面容,突然想起了宜惠大长公主的话。
这样一个身姿伟岸的人,也会有经久缠身的病痛么?她从不曾听说过皇帝有什么夙疾。
皇帝之所以会在皇觉寺,阴差阳错的与自己相识,也是为了去那养病?
顾瑾想着,也就毫无遮掩的问了出来。
只是皇帝却沉默着,烛火晃动,明灭不定,如黑夜一般的寂静叫顾瑾有些后悔。
关乎龙体的事情,皇帝隐瞒自有他的道理,自己非要问,那便是不懂事了。
正想着该如何谢罪,就听皇帝道:“确是有头疾,一年里总要发作两三次的。”
顾瑾愣了愣,随后一张小脸上尽是毫不掩饰的担忧:“会很痛么?真的就治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