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君然提了个头后,后面说出来便容易多了:“就是凤来楼那位岳姑娘。”
君九悔头微微一歪,砸吧出点味儿来了。
她诧异地问:“你喜欢岳兰漪?”
少年人的青涩,都写在眼底里了。
不是喜欢,那又是什么?
君然没给肯定的回答,但也没否定,只问:“我听说她很难请,脾气也不怎么好?”
君九悔心想:你都知道她脾气不好,还喜欢她?
怎么敢的!
但她不能打消表哥第一次春心萌动的积极心。
无论怎么说,岳兰漪可能出身不好、经历不好。
那人,却是好的!
默了半晌,君九悔问:“这事儿,二舅二舅母知道吗?”
“那自然是还不知道的。”君然立即否定:“八字都没一撇,我怎么能拿这事儿跟父母亲说。”
当然,也算是不打自招,承认了。
君九悔蹙眉,道:“你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吗?”
君然肯定地点点头:“知道。她沦落风尘,并不是什么良家闺秀。不过我听说她已经赎了身,换回卖身契,如今已经是良民了。”
“你不介意?”君九悔有点难以想象。
别说君然这种干干净净的少年郎,就算是五十岁的老头子,找女人的时候,都会倾向于找处、找嫩的!
找不到,那是没本事。
是不能,而不是不想!
可君然他……
这就厉害了!
君然一脸的坦荡:“为什么要介意?我觉得她挺好的,这便够了呀。”
“她……”君九悔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话说得直接一点:“凤来楼的头牌,并非卖艺不卖身的。”
“先不说她年纪还比你大两岁,只说……”
“她睡过很多男人,并且是丝毫没有避讳任何人的。”
“即便她愿意与你在一起,你也不介意。”
“可,以后你要面对的是什么,想过吗?”
不是瞎话,是真的。
也不是君九悔看不起岳兰漪,而是必须把事实给君然挑明了。
岳兰漪其人,的确是这个世道难容的豪放女。
别说这时代,就是在现代那群男权人眼里,都是很难接受的。
什么接盘侠之类的难听字眼,都会冒出来。
注意:这里说的“男权人”,包括、但不限于男人。
千百年来,被洗脑的女人,骨子里的男权思想甚至比男人还严重。
很多时候,逼死女人的人言可畏,通常都是女人嘴里吐出来的!
因此,君九悔对这位表哥,是真心佩服!
若不知道也便罢了,知道还喜欢?
“我……知道。”君然的确有那么点不舒服。
但他还是坚定自己的想法:“喜欢一个人,肯定希望对方纯白无瑕。但既然我遇上她的时候,她已经是那样了,要么不喜欢、喜欢就得接受,不是吗?我总不能一边说自己喜欢她,一边嫌弃她的出身,这也不是真正的喜欢!”
想了想,他又做了补充:“我想,但凡她有得选,应该也不会愿意过这样的日子吧?谁不想平安喜乐呢?”
从后面的这一句,可以看出来——
其实他也绝非那种不谙世事的世家子弟。
冲这一句话,君九悔决定帮他一把:“我可以帮你约她,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君然立即表态:“我总不会被拒绝一次就放弃的!”
不想,君九悔却摇摇头,道:“不仅如此。”
“你要做三重心理准备。”
“第一,你喜欢人家,可岳兰漪喜不喜欢你?能不能接受你?”
“第二,你父母能接受吗?君家长辈都能接受吗?”
“第三,他们都能接受的话,外界流言蜚语、指指点点,你确定自己能面对吗?”
她本人,不会看不起岳兰漪。
可她代表不了所有人。
世道如此,人心不古!
君然抿了抿唇,道:“其实这些我都想过的,不过不试试看又怎么知道呢?”
君九悔问:“万一试探的结果,不是你要的方向呢?”
对此,君然答不上来。
他们这些小时候就被流放的人,能够长这么大不容易。
经历的苦难虽然多,可他终究也才十九岁。
关于未来、关于很久以后的事,他也不是能说绝对怎样的。
君九悔又道:“你认识她才几日?你见过她才几回?你确定这一见钟情的喜欢,真的是由心而发,而不是贪图新鲜、见色起意?”
不得不说,这话说得赤裸裸的!
君然愣住,苦笑道:“兰溪说,王妃说话直逼人心,叫人难以直视。果然不假!”
“如同我对兰溪,不想她误入迷途,故而直截了当给她讲明白。”君九悔实话实说:“对你,也是一样的。”
她非常认真地说道:“明知道是一条坎坷的路,在没有走上去的时候,能劝退就劝退。”
“倘若我把事情的利弊都摆出来了,你权衡过后,依然愿意背负荆棘。”
“那样,便是去死,我也不会阻止你的。”
她这人就这样。
好言难劝想死鬼,都已经说明白了,对方还是要跳坑,那就跳吧。
当然,她也并非悲观。
也不是说,这个坑下面的风景肯定不好。
概率大一些罢了。
也许跳下去了,发现别有洞天、另有桃源呢?
君然看着她,认真思索片刻,道:“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选择走一条路,能不能走到尽头。毕竟,世事变幻无穷,很多事都不如自己设想。”
可他的态度很诚恳:“可我还是觉得,如果我不去做的话,一定会后悔的!”
君九悔没什么好说的了。
“既然你都说这句话了,那便去吧。”
她给了肯定的答复:“我帮你约她,但多余的事我不会管。如何获得她的芳心、以后如何走下去,那都在你。”
还别说,岳兰漪喜不喜欢他是一回事。
有没有勇气跟他在一起,又是另一回事!
万事如此。
别人能帮你一时,帮不了你一世。
靠别人,总是不长久的!
君然走这一趟的目的达到了,自然是欣喜不已:“那就多谢王妃了。”
君九悔笑了笑,道:“你们总对我这样气。像兰溪喊我表姐一样,你叫我表妹就好了。王妃,不过是挂了个匾额,给咱们家找一个保护伞罢了。”
君然从善如流,笑道:“好的,王妃表妹!”
他离去后,连瑛端着热过的腊八粥进来。
两人的对话她也听到了,此时没忍住说了句:“君然公子这是坦途不走,非要钻小道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