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敲门声响起。
冬夏穿上衣服很兴奋地去开门,以为门外是阎政扬,没想到却是小刘。
小刘提着一袋早餐,很抱歉对她道:“嫂子,隔壁连队出现暴雪坍塌事件,阎团长今早临时有事出任务去了……”
冬夏连忙问:“那他过去,会有危险吗?”
小刘摇头道:“应该没什么,阎团长只是过去送物资。”
话虽如此,但暴雪天气,能见度极低,车子轮胎又容易打滑。在这样的低温下开车行驶,也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
冬夏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些,吃早饭的时候都没胃口。
按照团长级别的划分,小刘给冬夏拿来了友谊农场平日里难得一见的丰盛早饭。
有包子、豆浆和油条。
“你是阎政扬的保卫兵,没跟他一起去吗?”冬夏没忍住问道。
小刘顿了一下,解释道:“本来是要去的,但阎团长让我留下了,照顾您……”
阎政扬是军人,本性就是服从。他凌晨突然接到任务不得不离开,却也很担心她,一个人人生地不熟地留在友谊农场。
他这次出去执行任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冬夏心里一时有些复杂。
像落了一片羽毛,痒痒的,又微微刺痛。
他们才刚在一起,就面临分别。
这大概就是和军人谈对象必须要面对的问题。
听说这次暴雪受伤的知青兵员不少,他们都被转移到了友谊农场的战地医院进行救治。病人一多,医疗人手就容易不足。
冬夏听说后,自告奋勇要去医院帮忙。
小刘一听有些急了,想劝她别去,“阎团长临走前让我照顾好您,我记得您是四天后的火车吧?您要是无聊的话,不如这两天我就先在友谊农场逛逛……”
冬夏坚定道:“恶劣天气他去执行任务了,我也要为群众尽一份力。”
她的语气是那样掷地有声,让人无从拒绝。
“更何况,在医院帮忙能有什么危险?”她道,“相比之下,那些在前线的军人更危险。”
小刘再说不出话,只得眼睁睁看着她去医院报道。
要是他在阻拦,好像就显得冬夏同志的思想觉悟不高……
“你是雁窝岛135连队的冬夏同志吧?来,跟我过来。”医院护士匆匆地递过来一个红十字绣章让她别在手臂上。
不出冬夏所料,眼下友谊农场的战地医院正缺人手。她凭借连队卫生员的职位,很快就被分到一组伤员那里,帮忙处理他们的伤口。
在这里,她亲眼见识到了恶劣天气的残酷和可怕程度。
不少伤员在暴雪天气中房屋坍塌导致被砸伤,或有的,直接四肢活活冻成紫青色,积血瘀化不去,要面临截肢。还有的,则是患上了严重的雪盲症,双眼刺痛,视力模糊,泪流不止。
冬夏一直在来回忙碌着。投入到工作中的她十分专注,能够忘记外界的一切。
而一旁的护士在见识到她的医术后,也很放心地把一些本来要医生才能完成的工作交给她。
以冬夏的医术水平来看,她远不止是一个卫生员。她们都猜测,她至少应该是一名赤脚医生。
“冬知青,我这里有一名新进来的伤员麻烦你帮我去看看!我手头上还有一台手术,走不开。”一个穿着白大褂满身是血的男医生跑了进来喊道。
“嗯,行。”冬夏应着,处理完手头的事情便摘下手套往他那边走去。
时间太紧张了,她还没吃过晚饭。
就怕耽误救援人员,争分夺秒。
小刘期间过来,她就撒谎自己在医院食堂吃过饭了,这会则是偷偷地从空间里取出一块饼干狼吞虎咽。
今天忙了一天她虽然很累,却也很充实。
来到病房,冬夏惊讶地发现这是四人间。
这也意味着,里面的病人最起码是领导级别。
她拉开白色帘子,只见里面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瘦弱男人,相貌十分眼熟。
只是这会,他鼻梁上没有架着眼镜。
“方处长?”她发出意外的声音。
冬夏这会也是想起来了,自己曾在来北大荒的火车上遇见过他。一个文质彬彬,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农业局领导。瞧着三十出头的年纪,却已当上了副处的职位。
方佑民睁开眼,迷迷糊糊中看着面前令自己魂牵梦绕的美丽容颜,一时间怔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冬、冬夏……”他喃喃道。
“你们认识啊?”一旁的护士好奇道。
“嗯,之前见过。”冬夏上前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口,腿部伤势挺严重的,如果不及时处理,可能会留下残疾。她不禁蹙眉道:“方处长,你也在昨天暴雪坍塌的连队现场吗?”
方佑民点了点头,有些吃力地支起身道:“我受农垦局所托,去那里研究极地寒温下的黑土地质土壤……”
谁曾想,竟会遇到这种事。
再次和心动的姑娘相逢,竟然是这么狼狈的场景,方佑民自嘲地笑了笑,苦涩道:“我这腿,怕是要废了吧。”
“别说丧气话。”冬夏低头用碘伏仔细地给他处理伤口,温声道:“您这强势并不算严重,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轻柔的声音犹如泉涧,仿佛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能够抚慰人心。
因为没有戴眼镜,方佑民近视度数比较深,眯起眼凑近了,才能仔细端详到她的容颜。
也就只有她低头忙碌的时候,他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看她。
“冬夏同志……”他开口正要说话。
冬夏打断他道,“方处长,你先休息一下,养足精神,我看你这个腿,我得用针灸治疗,你同意吗?”
方佑民点点头。他还是挺相信她的。
在她拿出祖传的银针给他施针治疗期间,方佑民几次想开口跟她搭话,但看她这么专注认真,又怕打扰到她,只能作罢。
直到她拿出针灸忙活完已经是夜里了。因为他的伤势严重,一次针灸并不能好转,还要之后继续。
方佑民看到她额上的汗,想掏出手帕递给她,但苦于动弹不得。
冬夏抬手抹了把额头,又看了眼腕表,长出一口气道:“居然已经这个时间点了,方处长,我得先走了……”
好不容易才见到她,方佑民有些急了,生怕错过,喊道:“冬夏,其实自从上次火车分别后,我一直都想再见到你!”
方佑民音量比较大,导致整个病房的人都齐刷刷看过来。
包括,站在门口那个穿军装的冷峻男人。
他的存在感如气压般压迫而来,方佑民顿时感觉后背冷飕飕的,下意识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