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易安成亲这日,喜月随葛天冬前往赴宴,瞧得四处张彩、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美中不足只沈娘子笑的不走心。
喜月心中暗叹,既是同意结亲,就该真心实意接纳,和和顺顺的把日子过下去。
她这般勉强,让新娘子看着同是不好受。
夹在中间为难的只会是自家儿子,又何必?
沈易安出来敬酒时欢欢喜喜,看言行对新娘子很是满意。
越是这样,喜月心中越是感慨,若沈娘子不改变,这个家里定难和睦。
事实如她所料,三朝回门这日婆媳便闹的不欢而散,新娘子气呼呼回的娘家。
听郑婆子闲话,沈娘子居然提出让儿媳妇留在镇上,这才刚成亲就想小两口分隔两地。
别说儿媳妇不肯,就是儿子也不同意。
她又觉得儿子白养了,居然抹了泪。
郑婆子连连啧声,道:“难怪老话说不能找寡母的人家,婆母难伺候啊。”
说完自觉失言,笑笑与喜月说:“你婆母又不同,难得的敞亮人。”
说完又叹道:“你婆母年纪也不大,就没想过找个老伴,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夜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喜月表情一言难尽,这种事她可不好随意表意见,只静静听她说。
先前私下里与葛天冬聊起过,得知公公生前与婆母感情融洽,极少会拌嘴。
外祖那边不是没有劝过重嫁,婆母不愿凑和,又放不下儿子,未作他想。
喜月自不会多事替婆母张罗,免得起误会是嫌她烦。
再者虽说婆母一个人的确孤独了些,但她心中念着公公,又何必为图一个圆满强劝她重组人家。
每个人过日子所图都不一样,该尊重她的选择。
她有他们,定不会让她一个人孤伶伶的过日子。
她期盼儿孙绕膝,满足她心愿便是。
夜里葛天冬听说了,笑的意味深长,摩挲下巴道:“是不是我不够努力?”
喜月挑眉,嗔他一眼。
葛天冬笑着拽她入怀,在她耳边轻语:“为满足娘的心愿,为夫得加把劲了。”
喜月一句不正经还没笑骂完,便没了声响。
小院里熄了灯,只剩有情人低低轻吟声。
转眼过年,沈易安携妻回来,还来铺里找葛天冬聚一回。
言谈举止间小两口看着感情相当不错。
喜月没提扫兴的事,不去多问与葛娘子处的如何。
但愿有点风吹草动,总能从郑婆子口中知晓。
过完元宵节,小两口回了县里,夏初传出喜讯,又听说沈娘子以儿媳身子不便为名叫回镇上住,只是未能如愿。
此时喜月与葛天冬成亲一载有余,仍未有动静,杜巧娘又开始着急起来。
至八月欢儿生下男娃,葛娘子亦是羡慕。
村中闲言日渐凶猛,令人烦不胜烦。
中秋时葛天冬从县学归来,提起一事来,严夫子近来身子不佳,恐要从镇学离休,前些日子特送信,问他可有打算做教书先生。
年俸十两,虽不多却也不少,再者有学生节礼,且是个受人敬重的差事。
县学读了两年,他自知考举无望,寻个安稳差事,又能继续习书,觉得挺好。
没同家里商量便应了下来。
只等严夫子退了,便由他顶上,估计就是来年的事。
葛娘子听了,觉得不错,这样一来小两口就能在一块。
翻过年,天冬二十有一了,该考虑子嗣之事。
杜巧娘知晓后,很是高兴,他常年在外聚少离多,过日子终不是件好事。
做夫子好,不受累且体面。
最重要两人能日日在一起,方便生娃。
再拖下去,她都要愁的白了头发。
喜月也觉得挺好,家中有房有铺也有地,对眼下的日子已是满足,不是非得在县学熬着非要中举。
葛天冬觉得好,她自不会多言,随他高兴。
这一年的冬天,杨应和在喜月铺子隔壁买了四间宅地,开始建新房新铺。
过年的时候赵春兰不免感叹,家中事一桩接一桩,真正定安下来还要等两年。
想着杳无音信的家人,杜巧娘也感慨,寻亲不是件容易事。
且等一等吧,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年后,葛天冬正式入镇学做了夫子。
再有人买糕送师礼,欢儿偷偷打趣道:“咱家来买糕送夫子,回头散学时妹夫再拎回来,一来一去糕又回了铺里,还白得一份钱。”
阿圆听到捂嘴笑,笑完了说:“姑夫做夫子可真好。”
石头已从学堂退学,在铺里专心研究雕与画,青成仍跟着葛天冬做学问,准备春上考童生。
三月县试,家中众人齐来送他,青成不免有压力。
宋常富拍拍他肩膀:“你年纪还小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能中最好,不中也应当,你青河哥考到十五六岁都没过县试。”
这话说的宋青河怪难为情的,老脸一红没言语。
宋常贵为不给青成施压,宽慰道:“就当去见见世面。”
此次陪青成去的是葛天冬,他对县里熟悉,且学堂还有几名考子一同照料。
青成吃住与葛天冬一道,听他讲了不少心得,虽仍紧张却缓解不少。
读了这些年书,花费家里不少银钱,他存着一口气,不能中秀才至少要中童生。
才不辜负家里这些人的期盼。
也给小辈们做个好榜样。
不过是去县里,喜月丝毫不担心,该做甚就做甚。
只是不知春困还是别的,哈欠不断身上懒散嗜睡。
葛天冬不在,赵春兰领着两个小娃陪她住,这就发觉了异常。
扯着去让石大夫看,还真就有喜了。
喜月明知会有,但真到这一刻,控制不住的激动,不敢置信肚里有个小娃在。
石头跑回去告诉阿奶,杜巧娘喜的抹了泪,赶忙让宋常贵套车去知会葛娘子一声。
喜滋滋领着淑惠和圆月来镇上,拉着喜月不松手,连声道好。
葛娘子过来时,同是喜极而泣,可算心愿达成。
这便开始寻思坐月子带娃之事。
宋常富又把搬迁之事提出来,正好趁怀的这些日子做屋,孙子生下来就有落脚处。
这回葛娘子没再有异言,山下村早待够了,那些妇人嫉妒的眼睛都红了,真怕有一天扑上来咬人。
再伤害到她的乖孙孙,可就不值了。
她没意见,葛老爹也不反对,只要孙子觉得好,老两口听之任之。
左右家人在哪,家便在哪。
宅地是村里的,宋常富说划给葛家,村里人都没甚反对意见,就想着万一有天葛天冬中举,村子可就出名了。
再者杨宋两家过的好,没必要硬得罪他们。
那宅地空着也是空着,谁住都一样。
就这样隔着王大柱家,葛家开始重建新屋。
建的自然是新砖房。
一摊子事才刚起个头,青成他们从县里回来了,宣布了一个大好消息。
青成掉在尾巴上过了县试。
别管名次如何,终归是过了。
宋常贵喜的不知该说甚,那叫一个激动,恨不得绕镇跑三圈告诉众人儿子过了县试。
宋常富拍着青成肩膀叫好,又拱手谢葛天冬,言道这都是他的功劳。
葛天冬刚刚得知喜月有了身子,满心欢喜,他要当爹了!
又听说自家要建新屋,丝毫不意外。
他觉得人生圆满,陷入极大的幸福。
当着众人的面牵住喜月的手,万千言语化作一声辛苦了。
喜月笑,能吃亦能喝,且身边众人呵护,一时还未感受到辛苦之处。
杜巧娘就觉得家中桩桩件件事皆顺利,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只自入夏开始连雨不断,地里庄稼被淹。
她不由想起逃难之事,唯恐又发大水。
喜月安慰她,此处只得一个仙女湖,再怎么淹也不会像沧江。
只苦了庄稼人,这一季的收成算是废了。
铺里生意相较以前差了一些,不过倒轻省了。
她怀着身子,杜巧娘不想累到她,钱少赚些无所谓,家里有存粮,手中有银子,倒不怕这次闹灾。
绵绵雨足足下了月余,下的人浑身潮气要发霉。
镇上多了讨饭之人,听口音是北地来的,说是闹旱灾。
杜巧娘便感慨要是能调和一下就好了。
好不容易放晴,将将过了十来日,孙大安竟落水过世。
赵春兰啧叹两声,程英终是解脱了。
这样的一条人命,死或许对他来说也是种解脱。
天晴葛家新屋又开工,这日杜巧娘来看喜月,说起件新鲜事。
王大柱收留了一个逃荒来的妇人,还带着个五六岁的男娃。
本来是一家子逃荒出来的,为抢粮男人被打死了,一路逃到此处,只剩母子俩,饿的皮包骨。
实在没的力气再逃,只要能有口吃的,妇人说怎样都行。
王大柱起了恻隐心。
这两年他卖力做活,王长明竹编手艺已能换钱,爷俩日子好过多了。
想着有个妇人操持家务也好,便收留了下来。
欢儿好奇问道:“柳寡妇是个什么态度?”
“她能说什么?又做不了王大柱的主,无非就是酸两句,又说且看着定会过不好。”
欢儿又问那妇人看着如何,可是个和气的?
杜巧娘叹了一声方道:“也不知道路上是吓怕了还是怎地,怕跟人说话,说话眼睛不看人,小娃看着倒还伶俐,亲热唤长明叫哥。”
几日后葛天冬歇假时两人回村,喜月见到了妇人。
得知两人身份,点头打了招呼,只话不多,看着是个老实的。
王长明坐在院里编竹篮,旁边一个男娃蹲在旁边递竹条,瞧着处的和谐。
入秋时候新屋竣工,装门窗晾一晾,进屋日子定在年前冬月。
皆因算着日子小娃腊月出生,在这之前搬新屋,省得到时折腾。
开荒的几亩地,佃给人种,收些地租。
原以为旧屋要荒废了,不想竟有人找去要买屋,说是看中葛家风水好。
双方讨价还价卖了八两银,总比丢了要强,乐得能换些钱。
搬离山下村这日,葛娘子昂首挺胸,听有人说入赘,啐一口道老娘乐意。
重新住上新砖房,葛娘子眼泪汪汪的,又想起当家的。
这日子可算彻底熬出了头。
腊月初三之日,喜月发动,痛死痛活生下一个小闺女。
便是如此葛天冬也欢喜。
葛娘子不用徐氏安慰,笑道先开花后结果,小丫头也好,像喜月惹人疼。
月子里照顾的那叫一个细致,就是杜巧娘这个亲娘看了,也觉得只能做到这样子。
过年时聚在一块,难免提起老家亲人,心中那叫一个遗憾。
不想这年春天,喜月舅舅竟寻了过来。
风尘仆仆出现在铺里,喜月揉了眼睛不敢置信。
舅舅看看欢儿又看看喜月,有些疑惑,这咋跟记忆里妹子如此相像?
两个都像自家人,究竟哪一个是外甥女?
喜月红着眼睛喊了一声舅舅,下一刻扑上去抱住来人大哭。
可算给盼到了。
舅舅亦是红了眼眶,天知道看到登记名册上的落户地,他有多兴奋,传了信回去,没回家便寻了过来。
杨应和、赵春兰出来问候,都叹着不容易。
喜月把铺子丢给欢儿看着,拽着舅舅回村,娘知道了定是欢喜的紧。
日日夜夜就盼着这一天呢。
知道妹子又嫁了人生了娃,舅舅并不意外,只问宋常贵待巧娘好不好。
喜月回了话,又问外祖他们可安好。
得知都逃了出去,舒了一口气,娘总算可以安心了。
表姐表兄已成亲,糕点铺子也重新开了起来,家中日子好过,这才想着回乡看看。
多亏衙门有登记,才能寻过来。
说着话回到村里,杜巧娘瞧见来人,丢下手中活,哇的一声扑上来,喊一声大哥,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兄妹俩抱着哭了一场,杜巧娘问起爹娘嫂子等人,得知都好,又忍不住庆幸落泪。
宋常贵从地里回来,看到大舅哥拘谨打着招呼,又张罗跑去告诉大哥和宋大爷。
宋家人齐聚过来,张罗酒饭。
舅舅看到杜巧娘如此被重视,心下大安,看到比听到更放心。
待了几日启程归家,杜巧娘因着思念爹娘,与宋常贵一道前往。
喜月要奶娃不便前往,只把圆月带了去。
相见情景自是撒了许多泪。
各自拖家带口难凑到一处,不过知晓都活的好,总算也放了心。
赵春兰和葛娘子瞧着,心中羡慕,杨应和、葛天冬各劝道待能脱开身便四处走走去寻人。
又是一新年时,三家人聚在一起迎新,杜巧娘无比满足,虽操劳,却是甘之如饴。
除夕夜下了雪,喜月领着一群小娃玩闹,葛天冬在旁边笑的无比开怀欢喜。
到此,番外全部结束,亲们,我们下一本书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