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从琅一行人就这么在萧家住了下来,萧家人口简单,两个舅舅平日里住在衙门里,只有休沐的时候才会回来。按理说,外甥远道而来,他们请个短假也无可厚非,然后临近年关,衙门里忙得抽不开身,故此二人没有回来,但是托了身边的长随,向外甥和外甥媳妇表达歉意。
几个表兄都已经成家立业,带着妻儿在任上,萧执豫对做官没多大兴趣,在兰城最大的书院担任次山长一职,相当于现代的副校长。他年纪轻轻,就谋得这样的职位,全靠自己学识渊博,深受兰城百姓的爱戴。
云书清整日里无所事事,不是陪两个舅母喝茶聊天,就是陪表嫂逛街,都没有功夫搭理谢从琅了。对此谢从琅很是吃味,每日里就差挂在媳妇的大腿上不让她出门。
花千里逐渐也发现了远离京城的好处,加上兰城的美食特别多,众人终日见不到他的身影。
就这样在萧家度过了几日,再过两日便是萧老夫人的寿诞。
两个舅舅与几个表兄接二连三的回来了,这还是这些年来萧家第一回人丁集齐,萧家是空前的热闹。
谢从琅与云书清将准备好的礼物一一分给亲眷们,其中萧家小一辈的孩子们最为开心,纷纷抱着云书清这个又好看又温柔的婶婶不撒手。
谢从琅垂泪,往后不仅要跟舅母们抢媳妇,还得跟这些侄儿侄女们抢媳妇。
自从这些表嫂们回来后,云书清更忙了。忙什么呢,表嫂们拉着她打叶子牌、搓麻将,刚刚好可以坐满两桌。
“小云朵啊,你瞧,这才把你讨过来多久,阿琅已经派人过来打探多少回了。”说话的是五表嫂,她容貌娇艳,说话爽利。
“新婚夫妻,蜜里调油,五弟妹,你别忘记了,你刚入门那会儿,和五弟整日里黏在一块儿,分都分不开。”三表嫂一边搓牌一边说道。
“三嫂你拿我取笑了几年,如今也该换个人了吧?”五表嫂作势轻轻推了一把三表嫂。云书清往门口看了一眼,果然见到冰华在门口,笑眯眯的跟守门的婆子聊天。
“看样子,咱们这表弟媳也想阿琅了呢。”云书清脸上微热,说道:“大概是寻我有事情吧,我先回去看看,打扰几位嫂嫂的雅兴了。”起身的瞬间,心里暗骂,谢从琅这个混蛋,又在作什么妖?
谢从琅正在等着云书清,云书清与一众女眷待在一块儿,他不好去打扰,便派了冰华过去传话。
“你最好有重要的事情找我。”云书清负手站在他面前,语带威胁的说道。
“我想你了,算不算重要的事?”谢从琅斟酌的说道。
云书清:“就这?”
“这还不够吗?”谢从琅抬手,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
太犯规了,云书清想要发火,但是心里面却像吃了蜜糖一样甜滋滋的。
谢从琅握住她的手,“来了兰城这么多天,一直待在萧宅,都没来得及出门转转,走,我带你出去玩。”
兰城远离京城,谢从琅便无所顾忌的舍弃了轮椅,和云书清并肩而行。
两人出门只带了成玉保护,兼提包,成玉满脸哀怨的跟在二人身后,人家小夫妻卿卿我我,你侬我侬,他就只剩下提包的份儿,当真是凄凉。
兰城并不大,小巷子倒是颇多,纵横交错,若是误入了一条巷子,不熟悉这儿的人很快就会迷了路。
云书清从小生长在广陵的巷子深处,来到这里倒像是如鱼得水,习惯得很。
她拽着谢从琅,逛了一个又一个摊子,但凡云书清表露出一点儿感兴趣,谢从琅都是一个字,“买”!
到最后,云书清都不敢在摊子前停留了,这个败家玩意儿,有本事把整条街都买下来给她!
此时已近黄昏,云书清便有些想要回去,谢从琅却拉着她,神秘兮兮的说道:“等会儿还有更好玩的呢,先不急着回去。”
行吧,这厮总是想一出是一出。
谢从琅与云书清坐上了一驾轻便的马车,成玉驾车,将他们带到了不远处的湖边。
马车停在码头上,谢从琅领着云书清下了马车。
云书清四下张望,这几日都是阴雨连绵,兰城如一幅诗意的山水画,雾霭浓浓,河道更显曲折幽深。这条贯穿兰城的湖叫做兰溪,兰城的百姓枕河而居,兰溪两侧便是一座座小院子,粉墙黛瓦,飞檐翘角,古色古香的建筑与长长的河流相映成趣。
河道均是石栏围岸,河边桃柳相间,不远处武场的锣鼓声与文场的丝竹声穿过雾色,传到了云书清的耳中。
两人上了小舟,船舱里倒是精心布置了一番。
船舱里是昏黄的烛光,案几上摆着可口的点心与菜肴,还有一壶佳酿。
云书清还未来得及入座,船舱外的成玉刚划桨,小舟一阵晃悠,云书清没站稳,脚下一个趔趄,扑在了谢从琅身上,两人就这样倒在了柔软的毡毯上。
云书清趴在他身上,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容颜,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谢从琅扶着她纤细的腰,叹气,“成玉还在外面呢,你不要这么心急好不好?”媳妇这么主动,真是好无奈。
云书清顿时什么悸动都没有了,迅速起身,在一侧坐好。
谢从琅主动替两人斟了一杯酒,忽而用低醇好听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阿韫,生辰快乐。”
生辰?云书清手一抖,酒险些洒了出来。是了,她是冬日生辰,云书清有些恍惚,然后说道:“这么冷的天,你带我出来挨冻,就是为了对我说一句生辰快乐?”
谢从琅勾唇而笑,“你看看窗外。”
云出清挑开帘幔,抬头往外看去。
此时的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河道两边的民宅星火点点,天上星辰很少,冬日里游湖也亏谢从琅想得出来。
刚准备抛下窗幔,忽见一个红点扶摇直上,随即一朵烟花在天际炸响,烟花在天际散作漫天流彩。
云书清仰望天空,绚丽的烟花在头顶交相辉映,彩光将整个兰城映得亮如白昼,美不胜收。
纷纷灿烂如星陨,??喧豗似火攻。
此时的她才真真切切的意识到,她与心爱的人逃离了喧嚣,找到了一方净土,她的世界只有他。
谢从琅自身后环住她,与她一块儿仰头欣赏着烟花。
说没有触动是假的。
父母走得早,爷爷奶奶将她抚养长大,然而两位老人家再疼爱她,也没有说为她布置这样一场盛大的烟火作为生辰礼物的巧思,最多也只是在她十岁和十二岁生日时燃放两挂炮竹。
云书清心里面喜欢得紧,嘴上仍然说道:“烟花转瞬成空,白花了那许多钱。”
谢从琅失笑,贴在她耳边说道:“当然不会只有这么一点点,我对你何曾小气过。”
云书清把玩着他的手掌,“说不准,行吧,你倒是说说看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若是不让我满意,等你生辰,我就不送你礼物了。”抬起下巴,有些傲娇的说道。
谢从琅吻着她的鬓角,一只手覆住她的双眸,另一只手却悄悄取过了什么,递到她的手中。
云书清伸手试探了下,“你这是送了我字画?”有些狐疑,她倒是会点书法,然而对于收藏名家字画却一点儿兴趣也没有,还不如送她一本医书呢。
“你睁眼看看。”
云书清本有些意兴阑珊,但是转念一想,这也是谢从琅费心准备的,哪怕不喜欢,也得做出一副惊喜的样子,刚酝酿好情绪准备表演,待看到画里面的内容,顿时愣住了。
“这……”
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画中的人物。
肤若细雪,鬓发如云,一双潋滟桃花眸,然而浑身的气质却是凛冽的。女子一袭碧色长裙,外罩狐裘披肩,手中提着一盏五彩辉映的小鹿冰灯,画的竟然是她。
云书清的指尖颤巍巍抚上那女子的眉眼。
“你……”一个字节刚刚发出,便哽住了。
她与谢从琅耳鬓厮磨,感情甚好,对于他的笔触,她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我画的你。”
云书清的指尖一寸寸摩挲着画中人的容颜,“你怎么知道我长这样?”
谢从琅原本还有些担心,现在心终于落了下来,温柔的问道:“喜欢吗?”
云书清想说不喜欢,到嘴的话却变成了:“喜欢。”
谢从琅额头与她相抵,蹭了蹭她,“无数个日夜,我摩挲着你的脸,我虽然看不见,但是你的五官,你的骨骼,我早已经记在了心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