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手一抖,筷子掉在了桌子上,又从桌子上滚落到了地上。
她倏然抬头看向洛衡。
“不可能,你在撒谎。”
洛衡叹了口气,目光中带着丝丝缕缕的心疼。
“陛下的圣旨已经下了,何况他们两人本来就有婚约,如今睿王要娶陈佳莹做王妃的事,全京城都知道了。
阿初,我知道这件事你很难接受,但这就是事实。
裴渊以为你被大火烧死了,即便他曾经给过你什么承诺,但他现在要重新娶妻了也是事实。”
他的话犹如一根绵密的针一般,扎进了沈初心里。
心口说不出来的闷疼,疼得她下意识捂着心口反驳。
“不会的,六哥他不是这种人。”
洛衡嘴角勾起一抹讥诮。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才认识他多久,就像你没有完全了解我一样,你又真的完全了解他吗?”
沈初咬牙,“我当然了解他,他在我面前从来没有像你这般遮遮掩掩。”
洛衡脸色一冷,眼中浮现出一抹怒意。
“你可知道明日还是你下葬的日子呢,裴渊他但凡有两分真心爱你。
他就绝不会在你落葬的日子里另娶他人,即使陛下颁下圣旨,他也完全可以求陛下另外改时间。
换做是我,即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答应娶别人的。
阿初你醒醒吧,你该看清楚,裴渊他根本没有那么爱你.......”
“你别说了。”沈初激动地站起来,瞪着洛衡。
起的速度太快,带掉了桌子上的碗碟。
砰,啪。
碗碟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婉秋。”
洛衡叫了婉秋进来收拾地上的碎片。
“阿初你站着别动,小心碎片扎到脚。”
沈初一只手摁在桌子上,因为用力,指尖都泛白了。
“你说的这些,我一个字都不信,除非我亲眼看到。”
洛衡沉默片刻,站起身来低笑。
“好,我带你回京城去看看,总要让你亲眼看到死心才好。
婉秋,伺候姑娘梳妆打扮。”
“是,请吧。”
沈初站着没动,冷冷道:“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你把地上收拾干净就行了。”
婉秋神色迟疑,看向洛衡。
洛衡点头,“好吧,婉秋去套车吧,我在外面等着你。”
房门关上了。
沈初扶着桌子慢慢坐下来,轻轻挪开了脚。
裙摆下是一块尖锐的瓷片。
她弯腰将瓷片捡起来,眼里的锋芒一闪而过。
婉秋一直将她看得很紧,她连院子都出不去。
此次回京城将是她唯一逃脱的机会。
将瓷片用帕子包起来塞进袖子里,她简单拢了下头发,系上披风出了门。
马车果然在院门口等着。
看到她出来,洛衡微微一笑,率先上了马车,转身向她伸出了手。
“地上滑,我拉你上来。”
沈初没理会他,提着裙摆踩着脚凳,有些笨拙地上了马车。
洛衡慢吞吞收回手,跟在沈初身后进了马车,与她并肩而坐。
沈初眉头微拢,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
手腕上忽然传来一阵凉意,她低头一看,一根冰冷的银链子锁在了她的手腕间。
冰凉的触感令人非常不舒服,而银链子另外一端系在洛衡手腕上。
她勃然大怒,“洛衡,你这是什么意思?”
洛衡将链子上的小锁扣上,钥匙收入怀里。
伸手轻轻弹了一下,链子发出清脆的笑声。
他抬头看着沈初,微微一笑,抬手封住了沈初身上的两处要穴。
沈初面色微变,洛衡封住了她的内力。
“当然是怕你趁机离开我啊,阿初,你别怪我,你太聪明了。
我若是不用些手段和心机,只怕自己会留不住你。”
沈初气得眼中恨不得喷出一团火来把洛衡烧了。
“你这已经不是手段和心机了,而是龌龊的下三滥。”
她愤怒地甩开洛衡的手,扯动了银链子哗啦啦直响。
洛衡并不生气,反而一脸痴痴地看着她。
“你骂我下三滥也好,骂我无耻也罢,总之我一定要带你离开。
阿初,总有一日你会明白,这个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
沈初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他的感情更是来得莫名其妙。
她闭上眼睛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懒得理会洛衡。
一颗心却犹如油煎一般,始终无法安静下来。
难道六哥真的娶陈佳莹了么?
纵然是君命不可违,可他若是真的娶了王妃,以后她和孩子又该何去何从?
沈初越想越乱,越想越烦躁,但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生怕洛衡察觉出什么来。
马车顺利进了京城。
耳畔响起洛衡的声音。
“宁安侯府到了。”
沈初倏然睁开眼,看到洛衡轻轻掀开了帘子一角。
宁安侯府外挂着白色灯笼和白幡。
大门开着,一群身穿白衣的下人抬着一具棺木走出来。
身后是哭得双眼红肿的红袖,然后是韩枫,凌策,李承宣和周俊。
所有人都神色哀伤。
可她明明还活着啊。
沈初一下坐直了身子,“大......”
洛衡的手紧紧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没喊出口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阿初,你最好乖一点,就让他们以为你已经死了,这样挺好。”
好个屁。
沈初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狠狠地咬了洛衡的手心。
洛衡吃痛,却不肯松开,一边吩咐婉秋。
“去睿王府门口看看。”
他另外一只手轻轻捏住沈初的后颈,神色柔和。
“阿初若是还想亲眼看到睿王娶妃的画面,最好别惹怒我,否则我只能将你打晕重新带回去。”
沈初只得狠狠地松开他的手心,暗暗告诫自己。
再忍耐片刻,现在不是逃脱的时刻。
马车很快就停在了睿王府对面的巷子里。
有了刚才的经验,洛衡点了她的哑穴,仍旧掀开帘子一角给她看。
睿王府门口披红挂绿,张灯结彩,这场景一看就知道是在办喜事。
沈初一颗心倏然沉了下去,浑身仿佛掉进了冰窟一般,从头冷到了脚。
外面传来内侍尖利的叫声。
“王妃的轿子来了,王爷出门迎王妃了。”
沈初怔怔看过去。
八抬大轿停在了睿王府门口,锣鼓声,唢呐声,鞭炮声全都响了起来。
每一声响都仿佛炸在了沈初心上,将她的心炸成了一片片破碎开来。
她抬头看到睿王府中门大开,穿着大红新郎服的裴渊出现在大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