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十里香。
“听说了吗?最近这新皇又推出新的变法了,把土地的私有和公有改成所有制。”
“是吗?那不是好事儿吗?不然咱们普通百姓还不得被那些富绅、贵族压榨死?”
“嗯,自打这司大人当上咱蔺国的大司马,做了好多为民请命的事情,之前听说就整顿各地的知州府的冤假错案都用了一年的时间呢。”
“唉,不过话说回来,一年前那场宫变确实够心惊动魄的,听说司大人的夫人也因此胎死腹中,至今都在家调养,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司夫人确实勇猛,可是若是真在此之后生不出个孩子,估计离被休也不远了,毕竟这司家家大业大不能无后吧。”
“哇!呜呜...”
角落中两名男子交头接耳的刚说到兴奋点上,隔壁桌一名少妇手中抱着的婴孩不应景的突然大哭起来。
二人被打断有些不高兴地扭头望去。
可这不看不知道,一瞧,只见隔壁桌的男主人就这样寒着脸用一种近乎杀人的表情望着他们。
本来这两人是准备叫嚣几句的,被这么一吓唬,讪讪地转过头开始专心吃饭。
“可能孩子是饿了。”凌子萩低头望着怀中仅有三个月大的婴孩,满脸的慈爱溢于言表。
司炎修收回视线,眸光低垂凝着那只有他拇指大的小手开始不安分地拨拉着他夫人内衫的动作,面色一僵道:“打小就这样,以后得离你母亲远一点。”
凌子萩抬眼望着对面男子一副被抢了玩具般固执的表情,心里瞬间明白,对面这个陈年老醋又开始酝酿了。
“小二,把这芙蓉糕打包吧,还有水晶酥...”她也懒得在这对父子没有硝烟的战斗中维持和平,挥手吩咐店小二结账。
小二一听,连忙走到他们身边,一边开始忙活打包的事情,一边点头哈腰的道歉道:“司大人,司夫人实在不好意思,这上面的雅阁都满了,让您们坐这里着实委屈了,下回您来之前提前说,小的给您二位留个最好的雅阁。”
凌子萩笑着摆摆手,道:“不用了,每次来就吃个芙蓉糕,没多少银子还占个地方,下面挺好,还能听到不一样的传言。”
她说着,盈盈浅笑的眸光扫过对面二人。
直到二人的身体僵直,被吓差点把嘴里的饭都掉出来,她才起身,随手把一吊钱放在桌上,在司炎修的环抱下,朝外面等候的马车走去。
“不是吧,小二...你刚才叫那男的什么?”待凌子萩彻底离开,二人中胆子大一点的连忙招呼店小二询问。
“司大人啊。”店小二一头雾水。
“什么司大人?”
“就是前任大理寺卿如今是蔺国大司马的司大人啊。”店小二挠挠头,司姓本就少,蔺国就这一个入朝为官的,不然还有哪个司大人?
“完了,完了。”二人闻言,对对面的山珍海味顿时没了胃口,如霜打的茄子般匍匐在桌上,眼巴巴地望着对方。
马车上,凌子萩喂完孩子,开始着手分配打包好的芙蓉糕。
“杨大人祭日的那段时间我刚好生产,不知这次去瞧他,他会不会怪罪?”她忙着手中的动作,喃喃自语。
司炎修拍着怀中的孩子,直到看到他彻底入睡,才小心翼翼地放在软榻上,道:“不会的,只要你去什么时候都不晚,不过...”
他说着,从旁边镂空的小柜子里拿出一件深色外麾披在她的身上,道:“自打生了这个小家伙,你的体质比之前更弱了,调养是一方面,去西郊的话还是得注意防风。”
凌子萩点点头,整个人放松地依偎在他的怀中,她还清晰的记得司炎修把她从赵衍的手中救出,发疯了一般骑着骏马把她送到伍郎中的手中。
也记得在保胎的那几个月,他是如何的不辞辛苦,白日审理卷宗,晚上照顾她的衣食起居,如今她和孩子能平安,最大的功臣还是非他莫属。
马车很快抵达西郊,凌子萩看了眼还酣睡的孩子,提起芙蓉糕和身边的男人肩并肩地直奔不远处一座看起来很宏伟的坟墓。
如今的圣人终究是没有把杨庭宇和苏梓孟合葬在一起,哪怕这是先皇的意愿也不能。
其实凌子萩能明白,这样做无非是遭到后辈的耻笑,千古的骂名,不过苏霍也是有心的,能给杨庭宇在西郊单另开辟一座足有三品官员规格的大墓,也算是对他最后的关照。
凌子萩把芙蓉糕放在墓碑前,对着坟包鞠了三个躬。
她心里清楚,杨庭宇这个人看起来与世无争,但是没有他给荆州的杨庭松通风报信,苏霍恐怕不能有今天,只是...他的身份不适合出现在史书中,至于他能存在在人们心中多久?
凌子萩低头沉吟片刻,或者等她死了,也就成了埋入黄土的秘密。
“夫人,夫人。”
就在凌子萩自我感伤之际,马车夫从墓地外小跑了过来。
“怎么了?”凌子萩和司炎修双双扭头询问。
“方才凌府的王管家来了。”马夫拱手禀报:“说今个凌将军心情好在府中设宴饮酒,希望夫人前去。”
凌子萩扬眉,又是这个噱头?
凌怀旭自打知道她生产就一直想看小小修念允,可是他是长辈不能总是屈尊到司府,再加上她刚生产完,按照蔺国的规矩短时间内是不能回娘家的,于是他就总找一些借口邀请司炎修去凌府打听她们母子的状况。
如今终于盼着孩子百天,凌怀旭岂能放过这个机会?
马夫见凌子萩半天都没回应,想起之前王管家给他交代的话道:“王管家说,这次陈将军和陈夫人也会去,所以...”
“陈禹和阿澜也去凌府?”其实凌子萩没想拒绝的,毕竟这么久没回家中,看望原主的父亲也是应该的,只是她没想到陈将军也会来。
马夫一个劲地点头。
司炎修牵过她的手一边走一边解释道:“你生产的这些日子外面的事情可能不太清楚,陈家和凌家因为一并扶持了新皇登基,关系早都不似从前那般陌生,再加上宫长澜也需要多走动,不能总憋在家中,阿禹就经常把她带到凌府去。”
“原来是这样啊。”凌子萩颔首,想起最后一次见宫长澜的时候还是在怀孕的那段日子,她的情绪还是不稳定,凌子萩时不时会去陈府给她做心理疏导。
虽然效果甚微,但是她却从未想过放弃,如今不过是短短几个月,宫长澜竟然能出门了?实属意外啊。
至于原因,她想她多少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