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毕,我一身热汗,赤裸着跪坐在傅戎炡腿上。
后背有些凉,我伸手去抓地上皱巴巴、乱糟糟的衣服。
傅戎炡意犹未尽,钳着我的手,慢慢吐字。
“你今天怎么了?这么急?”
我勾勾唇,小声抱怨。
“我怕外头再有人来。”
傅戎炡脸一黑,亲了亲我被蹂躏得红艳湿润的唇。
“别怕,我哥只是正好来找我,路口处我安排了人守着,其他人不可能上来。
再者,我哥不知道是你……
而且他刚才也没说重话,只是好心提醒了我几句……”
傅戎炡眉飞色舞,沾沾自喜,以为我那句话是担心他。
真是顾虑多了,我只是忧心自己,怕自己颜面无存。
至于他说傅戎焕不知道车里是谁,我觉得未必。
先前和傅戎焕的每一次独处,我都有种内心被他窥探了干净的无措。
他的眼神太清亮了,仿佛能看穿一切,洞悉全部。
傅戎炡确实处事小心,可……难说我们这么多次见面和亲昵真的不会留下痕迹。
我静静望着他,望着那双乌黑却清晰的眼睛。
他按着我的肩膀,目光上下梭巡一遍。
“怎么了?不舒服?”
我摇摇头。
如果他能看懂我,那他应该能看到我眼睛里混杂着悲哀、挣扎以及无可奈何的妥协。
我们在车里相拥,享受春节前最后一次温存。
傅戎炡,我不愿意陪你五十年。
后来,直到分开,我也没和他说起楼家过年早有安排。
因为我知道,不管我答不答应,这件事最后都只会落在我身上。
与其浪费口舌,不如爽快一些。
傅戎炡找我去拍卖会不是因为我是公之于众的“秘书”,而是因为我在柳如云之死的事情上隐瞒了他。
他只是找了个借口,罚我。
回到家已是下午。
我的脸青白交替,一阵冷一阵热。
楼伟明献宝似的捧来了一碗燕窝,关心急切,不自觉拔高了句子的调子。
“怎么样?有可能怀孩子吗?”
刘妈妈看出我有气无力,张罗着让下人去烧热水,让我洗漱。
楼伟明还是没舍得放弃他的美梦。
屋里咚咚咚一阵脚步作响,楼伟明走来走去。
“这小子又给你吃药了?”
“哎呦,你倒是学机灵一点啊,假吃,吃了再吐!”
我歪在床头,看着墙边暗淡的台灯,光线黄不黄绿不绿的。
估摸着和此时的我一样虚弱。
我伸手抓了一杯水,咕咚往喉咙里一灌。
最后,还是噔噔噔跑来的林巧儿解救了我。
她攥着裙摆,一脚踢开了楼伟明。
“你们这些男人,净知道自己快活,不管女人家的死活。”
林巧儿年轻且得宠,这些天一直独自承受着楼伟明的宠爱,对男欢女爱是否消耗体力、有损机理最有发言权。
她陡然冒这么一句抱怨,楼伟明羞红了老脸。
脸上的肉不断抽动,他吸了一口气,最后撩起长衫,擦了擦额角的汗。
起身离开时,他眼睛打斜,“咚”一声撞到了桌角,最后只能捂着脚踝,尴尬逃窜。
门关上,林巧儿捂着嘴大笑。
我疏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情绪的变化。
有林巧儿在,我能安心许多。
……
今天是大年二十九,大哥楼嘉承和二姐楼嘉敏也要回来。
天黑之后,二人的车一前一后进门。
车灯照亮了门口的高挂红灯笼。
林巧儿披着毯子,挽着我的臂弯站在门口。
二姨太三姨太各自迎上去,自己的孩子,自己迎。
楼伟明雷打不动的在书房,等候着小儿子从大洋彼岸发来的电报。
老四虽然在外求学,多年不回家,但该有的礼仪和祝福年年不缺席。
他会在年二十九的晚上给家里发来祝福的电报,也会在大年三十一早准时送上礼物。
不过他安排的礼物大多是收藏品,没什么用处。
“原来,一家子热热闹闹的感觉是这样,虽然吵,但……心里舒坦,不孤单。”
林巧儿眼睛亮晶晶的,蓄了一层水汽。
我捏了捏她的掌心,琢磨了一会儿,给她回了一句话。
“你有家了。”
她有楼伟明的宠爱,所以有家,我在楼家当透明人,所以对“家”的感慨不如她。
厅里生了火,热烘烘的。
一家人围坐在果盘周围,不冷不淡地聊起八卦趣事。
茶水悠悠,冲泡着时淡时浓的亲情。
楼伟明虽然霸道,但好在讲人情。
昨日公馆里放走了最后一批回家的下人,所以眼下几个姨太太身边只留了一两个近身侍奉的。
聊了没一会儿,管家抱来一袋子沉甸甸的红锦袋,挨个分发。
刘妈妈也得了一个,瞧着还有些分量,大约是二三十个银元。
楼伟明彰显家主风范,也给我们三个小辈和三个姨太太发了礼物和赏钱。
不过给我们几个人的是洋人的银行支票,所以暂时没法从厚度和重量上来比较谁的多谁的少。
时光如梭,奔跑着,疾驰着,走向新的一年。
它像个顽皮的孩子,没什么耐心,三步并作两步,越过花花绿绿的屋檐与奢贵纷繁的墙头,在霓虹交错的瞬间,悄悄替换出新年。
这不好不坏的一年,终于快要过去了。
屋里热闹一片,我裹着大衣出屋子听炮仗声。
不知是谁家的孩子顽皮,将大年三十才放的炮仗提前点了。
刘妈妈陪着我,眼底如冰刃一般沉静。
在断断续续的爆炸声中,她第一次说起了姐姐。
“我以前有个青梅竹马的爱人,可我姐姐把他弄死了……后来她送我进楼家当差也是因为愧对我……”
我头昏脑涨,从她杂乱无序的一段话里剥离出了两句重点。
青梅竹马的爱人因姐姐而死。
送她进楼家替代是因为愧疚。
心里的疑惑还是没有完全解开,我还想问点别的,可又想这么好的日子,不能坏了气氛,便忍下来了。
我们一起,提前听了过年的炮仗声。
翌日。
登门拜年的人一早就来了。
我没什么兴趣结交人脉,便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开始发呆。
林巧儿也懒得应付人际关系,和我一样跑了。
她靠坐在我身边,长腿交叠起,手里若有其事地翻着一本食谱。
“你看这个干什么?”我问。
她答,“闲来无聊,年后准备拿钱投个饭店,每月吃些分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