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提前告别,我给傅戎炡准备了一个不值钱的礼物。
其实我不知道要送什么。
他一不缺钱,二不缺东西,三还有婚约在身。
我要是送的太明显,岂不是显得“别有所图”。
不过……挑来挑去,我还是送了个目的明显的。
一条红斜格子的领带。
正愁找不到机会送礼物时,他带着周盈盈登门拜年了。
农历二十六这天,准两口子风风火火地来了一遭,笑容欢愉。
傅家人脉广,所以得从年前就开始备礼登门。
尤其是今年傅戎炡订婚,喜上加喜欢,所以更得提早。
两个姨太太笑成春天里的花朵,拉着周盈盈左转右转,热情的不得了。
林巧儿一脸冷淡,依偎在楼伟明身旁。
两个当家人毫不避讳地聊着那个该死的日本人的事。
楼伟明顺势爬树,字里行间句句是对日本人的鄙夷。
“东北那边的事儿我也听说了,这日本人真不是好东西。”
“那么个小地方的人竟然敢来这儿嚣张,也不看看这个地盘上写的是谁的名字!”
“都说日本人小人多,看来确实如此。”
“多亏了傅二公子提点,我们楼家也跟着沾了点光!”
我没什么存在感,老样子,就站在角落听着。
阿谀奉承说完了,便是送礼的环节。
东北的人参,云南的茶叶,安徽的宣纸……全国各地的稀奇物都在傅戎炡拜年的礼物清单里。
傅家不差钱,更不差排场。
仆人们撸袖卷衣,吭哧吭哧搬了三五趟,将厅的桌子都堆满了还没搬完东西。
楼伟明笑得乐呵,嘴都合不拢了。
下人们搬最后一趟时,他忽然回头,将我打发了出去。
“玉儿,你去后厨,给傅二少爷端一碗热燕窝来。”
傅戎炡的眼神落在墙角的一个青花瓷瓶上,自始至终没有看过我。
不过……后厨今日熬的是鱼汤,压根没有燕窝。
我知道他别有用心撵人,却还是乖巧走开。
可惜略有些遗憾,我藏在袖子里的礼物一时半会儿是送不出去了。
厨房的锅子咕嘟咕嘟冒泡。
几个灰头土脸添柴火的下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我进来干什么的。
我也不知道,大约是烤火吧。
和预料的一样,傅戎炡和周盈盈着急去其余人家拜年,没坐一会儿便走了。
我站在厨房里,只远远窥探到车子离开时留下的黑烟。
人走远后,楼伟明将我叫到书房,说我这几天应该安分在家。
我知道他的意思,傅戎炡这些日子会带着周盈盈串门拜年,我若是与他亲近,定会露出马脚。
于是,我安分在家,与仆人们一道大扫除。
鸡毛掸子,拖地的布墩子,擦玻璃的布帕子,每一样东西在我手里都灵巧得不得了。
林巧儿劝我不用费心劳力,可我心头执拗。
在凤凰公馆住了这么多年,总该给这个地方留下一点干净的回忆。
假死的事若是成了,这便是我在这儿的最后一个年。
年关越来越近,楼家也开始忙碌了。
楼伟明一身锦缎长衫,头发倒梳,带着两个姨太太出去串亲戚。
也不知道他从哪儿使了的手段,网罗了天南海北好东西当礼物,倒是十分有面。
林巧儿不愿去凑热闹,吃着栗子糕在家里陪我。
一切准备就绪,只差过年。
除夕前一天,一通电话搅破平静。
傅戎炡一大早来电,说有一桩重要的生意要谈,缺个翻译。
楼伟明狡黠发笑,立刻叫刘妈妈给我挑了身隆重的漂亮的衣裳,又安排下人用牛奶和玫瑰花瓣让我沐浴泡澡,一番精心准备之后,我被接走了。
来接我的依旧是傅戎炡的心腹,张福。
他对我依旧恭敬,气。
“楼小姐,新年好。”
新年的祝福有点早了,不过我还是笑着应承下,顺便给了他一些甜头。
我从包里摸出一个备好的红包,推搡着塞进了他的衣兜里。
傅戎炡对我时好时坏,但他却不曾给我过差脸色,细细想来,他也算留了我的体面。
不过……
我一上车就想起车里还留着我们那日混乱之下的旖旎痕迹,忍不住脸红了一路。
意外的是,车子没进傅戎炡的洋楼,而是往山上开了。
山风簌簌,冷气从车缝里钻,侵扰人的骨头。
上了坡,车子越走越慢,我困得睡着。
等再醒来时,傅戎炡已然端坐在我身边。
他嘴里咬着一根刚点燃的雪茄,膝盖上支着下巴,目光一眨不眨,直勾勾地望着我。
嘴角的火星在他深黑色的眼眸里一闪一闪的,像接触不良的灯泡。
被这样贪婪的猎捕眼神盯着,我心里痒痒的。
“不去家里吗?”
他取下雪茄,猛然贴近,在我嘴上亲了一口。
我这一团浆糊的脑子,甚至没有思考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反而是贪婪作祟,想再要一个吻。
脸红成了猴屁股。
傅戎炡移开眼,看向外头灰沉沉的山。
“先下车。”
我有些犹豫。
一来外头冷,二来,这光秃秃的山头无人经过,若是他将我推下去,那我岂不是……
死了也没处说理?
傅戎炡先下车,手里拎来两个馒头和一杯牛奶。
我以为是给我的,结果他扔给了一旁的张福。
张福拎了东西就往远处走,而他却大步走了过来。
我紧了紧围巾,还未站稳就猝不及防被他捧着脖子亲吻。
他强势、野蛮的侵扰,我本来想推开,结果莫名其妙又演变成了勾缠。
算了,反正又抵抗不过,由他亲着。
他睁着眼睛,离我的距离太近。
我好像能看清……他眼睛里只有我。
不对,只有楼嘉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