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点墨实在不能理解这种心理。
灭门之丑,强占之恨,若换成是她,只怕梦里都是手刃对方,什么孩子不孩子,哪怕生了十几个,也不能动摇她报仇雪恨的决心。
怎么这个女子反而由恨生爱了呢?难道她不会愧对九泉之下的父母吗?又或者是长年累月的暗示,让她为了让自己不那么痛苦,选择了逃避?
没有生存能力的人,只能死死拽住这条仅剩的绳索,才能防止自己被风浪卷走。
即使这条绳子其实是一条毒蛇。
点墨的心里不太好受。
她是一个受害者,遭逢如此变故,实在让人同情,可是她的所作所为,又让人觉得可悲可恨。
如果当初夫人没有出现救下自己,但自己也幸运地活了下来,现在的她会是什么样呢?会不会也和这个女人一样,死死地攥住所有可以紧抓的东西,彻底放弃了尊严?
……她真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了。
点墨一边想着,一边思索是不是可以以这个女人为突破点,一边沉沉地睡了过去。
五天之期很快到来了。
“莫小楼”竟然真得如约而归,跟着他一起的黑狼寨之人,不仅没有遭遇什么意外,反而对这个知情识趣之人赞不绝口,出去几天就好得犹如八拜之交。
“莫掌柜是个讲义气的好兄弟啊!”王当家在关狼面前连声感叹,“寨主,要我说,他是真心实意来投靠咱们的,这个机会可遇而不可求啊!您想想,咱们今年的进项才多少?错过了这个,今年冬天都不一定能过得过去……”
关狼眯起狼一般的眼睛,冷笑一声:“莫小楼请你喝了多少黄汤?”
“……”王当家的哑口无言,在关狼犀利的目光里溃败,老实道,“西原的桃花醉可不便宜。”
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喝呢,果然和他们山上平时喝的自己酿的浊酒不一样。
他就知道。
“你来说,他这几天老不老实?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另一个深得关狼信重的手下则道:“寨主,我一直仔细打探着他的处事细节,确实是第一次来邝州,路都不认识,全靠着他身边那个雇来的人指路,带着所有人去州府落脚,和当地的商会联系。看他谈生意也是有模有样的,应该就是个商人。”
关狼点了点头。
朝廷的人总不能为了抓一个他,还花费这么多功夫演戏给他看,有那个工夫,直接调派守备军一起攻山不是更加方便吗?
看来,确实是他多想了。
“你们到了州府,和那些人联系的时候,没有被莫小楼察觉什么吧?”
黑狼寨能够这么多屹立不倒,自然也有他在州府里放了许多眼睛的原因。眼下,可不能让莫小楼轻易知道了,他还没有到达被他如此信重的地步。
“寨主放心,莫小楼急着出货呢,为了早点把他媳妇儿捞出来,天天念叨着怎么早点出货,急得都上火了,还时不时探问我们,如果货路不顺利,我们能不能在您面前求个情,宽限一二。”
仔细询问了心腹们跟着莫小楼出去的全过程,关狼彻底放下心来。
不多时,银子被送了过来,关狼也安排了一桌席面,欢迎这位新加入他们寨子的人。
当天夜里,关狼梦里都在思考怎么花费这么一大笔银子,苦恼得快笑出声。
同一时间,被安排在“贵宾房”休息的莫惊楼,也和他的“夫人”再次碰了面。
“怎么样?”莫惊楼用嘴型问道。
点墨睁开眼睛,指了指屋顶,又指了指窗边。
关狼还特意安排了几个人偷听呢,这个人实在是小心谨慎,只可惜就黑狼寨这群人的身手,想瞒住他们二人,实在是太天真了。
莫惊楼挑眉一笑,径自走过来,坐到了床边,十分自然地放下了床帷。
“黑狼寨的地形图。”点墨在莫惊楼的手掌上写了几个字。
“……”莫大掌柜的尴尬一笑,“点墨姑娘,我不识字。”
点墨无奈,只能用气声说话,掏出来一张图纸递给他。
好本事!莫惊楼又惊又叹。
“你那边怎么样?”
“黑狼寨果然在邝州城里有内应。这么多年以来,只怕就是因为这些人,官府的每一次围剿行动都失败了。”莫惊楼道,“师弟师妹们已经给那些内应的位置留下了记号。王爷的人现在应该在查了。”
点墨颔首。
抓住内应,再加上他们几个和主子里应外合,这一次一定能把黑狼寨尽皆剿灭。
“点墨姑娘,你怎么也不夸夸我啊?”莫惊楼嘻嘻笑道,“我这个戏演得可还算逼真?”
“……”点墨呆了呆,意识到人家刚刚夸了自己好半天,礼尚往来,她不夸几句好像是有些失礼?
于是认真道“莫侠士也很有本事,轻而易举就把这些山贼耍得团团转,心眼子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还要多。
莫惊楼:“……”
她是在夸自己,还是在阴阳怪气?
看她的表情,好像是夸,还夸得很认真?
“咳咳。”莫惊楼不自然地咳嗽一声,“不早了,先歇息吧。那些人只怕还要在外面偷听,以防他们怀疑,暂时委屈姑娘了。不过你放心,我莫惊楼虽然不是什么君子,也不是什么趁人之危的小人。”
“我很放心。”点墨淡淡道,“虽然我武功不如你,但是自保的手段很多。夫人和辛夷大夫教过我很多废了男子的妙招。”
意识到自己的话好像攻击性太强,点墨又加了一句:“总之,你不用介意这些,睡吧。”
莫惊楼:“……”
床帷掩映间,两个人和衣而睡,因为这几日的疲倦,很快陷入了沉睡。
房外,两个鬼鬼祟祟的影子,把耳朵贴在了窗边,浑身透露着一股难言的兴奋。
“别挤!”
“嘘!你想让他们发现吗?”
两个人听了好一会儿,却什么也听不清。
一人啐了一声:“这莫掌柜可真是小气,不就是私房话吗?也不让人听一句?”
年纪大的那个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你懂什么?小别胜新婚,人家正忙着叙情呢!”
“那咱们还听不听了?”
“嗐,听什么听,站一会儿回去得了。朝廷的人还会给咱们白送那么多银子?要我说啊,上面就是太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