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祁悲恸走过去,半蹲下身欲握住萧文俊手腕。
情蛊消失,那么萧文俊到底会不会!
“情蛊,敌不过银龟。”萧文俊没让容祁握住手腕,他抬起手,提起酒壶,“还有半壶酒,容兄可愿意陪文俊喝完它?”
容祁无奈,起身坐到对面,尴尬又内疚,“情蛊之事……”
“我们不要提情蛊,我们说好的,要一醉方休。”萧文俊斟满彼此酒杯,抬头看向容祁时,笑言,“温盟主,文俊敬你。”
容祁的内疚,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他没有举杯,“我是温玉,是我将日出之地告诉给凤天歌,是我……在你身上种下情蛊,我明明知道萧兄不会伤我,明明,知道萧兄对我一片真心,然而我却没有为萧兄做过一件事,我甚至……在最后关头没办法救萧兄脱险,我可能……我可能在萧兄心里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不是。”萧文俊缓慢搁下酒杯,抬头看向容祁,“你在我心里,从来都是一个好人,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你更好。”
“对不起……”容祁突然握起酒杯,一饮而尽。
萧文俊依旧看着容祁,目色深深,“容兄不需要对不起,文俊说过,纵有一日容兄真对不起我,我也不会怪你。”
萧文俊做到了。
“可是,我会怪我自己。”直到现在,容祁都不知道该用怎样的目光直视萧文俊。
对于这个男人,他有太多亏欠,此生难偿。
“容兄若是这般,文俊心里会很难过,如果这个世上文俊只希望一个人能幸福,便是你。”萧文俊仰头饮尽杯中纯酿,再提壶时,壶已空。
“萧兄……”
“没有酒了呢,容兄可否……到醉仙楼讨两壶十年酿的女儿红,文俊知道,那是醉仙楼老板的私藏,没有容兄的面子,谁也讨不到。”萧文俊抬起头,微微勾起唇,眉目皆是笑意。
容祁看到矮桌上的空壶,点头,“萧兄等我。”
或许他能为萧文俊做的,也只有这个!
就在容祁起身离开船舱的瞬间,萧文俊只觉肺腑腥咸,血涌至唇角。
偏在这时,容祁突返。
萧文俊以迅雷之速抹掉唇角血迹,浅浅笑道,“容兄?”
“你一定要等我!”容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回来说这一句话,只觉得心里不安。
“自然。”萧文俊眼中笑意愈浓,“我怎么舍得离开。”
容祁转身,他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赶往醉仙楼,只是船舱里,萧文俊再也控制不住肺腑那股急涌的猩咸,狂呕出几口鲜血。
那血殷红如荼,溅落满地,犹如盛放在黄泉路上的曼珠沙华,绝美而凄艳。
萧文俊支撑不住用双手搥住矮桌,抬起头,看向容祁坐过的地方,眼眸深深,唇角有血滴落。
情蛊,当真霸道。
情蛊动,心痛,百万银龟化作尘灰。
容兄,文俊没有食言,若你想要我这条命,给你也就是了。
只是有些舍不得,不是舍不得命,是舍不得你……
风雨之中,那抹白色身影突然停下脚步。
容祁定定站在雨幕中,眼眸骤凛。
他猛转身,任雨滴拍打在脸上,飞奔般冲回鱼市。
乌篷船上,容祁静静在船帘前直立,颤抖的手停滞在半空。
终于,他掀起船帘。
萧文俊早已不在。
所有忐忑变成绝望,他踩着极重的脚步迈进船舱,看到矮桌上有空壶,有金樽,一支白烛。
矮桌上的血迹已被抹掉,可容祁还是看到了痕迹。
当船板上大片血迹映入眼帘,容祁视线渐渐模糊。
是他蠢,才会去讨酒!
“萧兄,对不起。”
缘起缘灭,花开花谢,情深情浅,沧海桑田……
凤炎死里逃生之后,他发现自己的命格突然发生彻底转变,如果他的前半生衰神附体,那么自打从天牢里出来,所有发生在他身上的事,简直如有神助。
礼部尚书叶重以病重为由辞官在府上修养,身为礼部侍郎的他被指命暂代礼部事宜,虽说只是暂代,但这种事有过旧例,代着代着也就正了。
再有就是,皇后欲为太子选妃,除了太子妃,还要再选一位侧妃。
原本这种事凤炎想都没想,他有女,但嫡出的凤雪瑶名声在外,未曾婚配便得了个克夫的名声,应该是没什么机会能选中。
还有一个庶出的,至今仍在青州一处叫清塘镇的地方当外室养着。
那位庶出的女儿叫凤余儿,滑稽的是,这个名字竟是孙荷香起的,意寓多余。
这样一来,凤炎倒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不想昨日,他偶从宫里得到消息,说是皇后似乎对凤雪瑶的印象居然还不错。
如此的话,便是有戏可唱……
凤府,茗湘阁。
一直没得着机会掀起什么大风大浪的凤雪瑶正在屋子里用膳,凝秀在旁边伺候着。
这段时间凤雪瑶心气儿顺了不少,凝秀就也跟着少受了不少罪,时尔自家小姐高兴时还能赏些玩意给她。
今天她家小姐的心情就特别好,赏了她一对翡翠镯子。
这会儿,凝秀见孙荷香进来,立时识相退了出去。
“瑶儿你听说没,宫里有消息传出来,皇后要给太子选妃。”
孙荷香将手里食拿搁到桌边,正要打开却被凤雪瑶拦下来,“女儿才刚吃完,怎么吃得下。”
“那……那就不吃。”孙荷香有些小心翼翼凑到自己女儿身边,“你父亲的意思是……希望你可以去参选。”
“参选?”凤雪瑶扭头,容颜娇艳如花,闪过一抹傲色。
孙荷香点头,“如果你同意,我这便叫你父亲到内务府那里走走关系,把你的名字给写上,再朝前挪一挪……”
“不必。”凤雪瑶收回视线,冷漠拒绝。
“瑶儿!母亲知道……知道你这心里还惦记着容祁,可你也看到了,容祁净天在凤天歌身边绕来绕去,现在干脆住进延禧殿,你再怎么想着……”
“别在我面前提容祁!也不许再提凤天歌!”凤雪瑶美眸骤寒,冷厉低吼。
孙荷香立时不敢多言,生怕惹的自己女儿不高兴。
“你回去告诉父亲,今日午时我与夏初言一并入宫得皇后召见,皇后娘娘还准我们在云光殿用膳。”这便是凤雪瑶傲气的资本,皇后此举,应该不是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