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追带着江星烟绕过萧枕淮所在的院子，眼前只见一片断壁残垣。
这里原来是一座村庄。
江星烟奇怪：“怎么一整个村子都迁走了？”
辛追面色沉肃：“将军，不是迁走，是被屠了村。”
江星烟：？！
仿佛有人重重一拳打在她心口。
她怔愣在原地，钝痛弥漫全身。
辛追语气带着彻骨的恨：“四年前，北洛突然发难。
横空出世的小将拓拔鸿雪，趁我们不备，一路打到了甘州。
北洛贼子，穷凶极恶，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若不是将军，恐怕——”
他猛然收住话头。
虽然说的是事实，可未免有替将军说好话的嫌疑。
江星烟当然知道霍辞的丰功伟绩。
他是整个西周的战神，保护了千千万万的百姓，可唯独不保护她一人。
说来好笑，她方才竟有一瞬间想要原谅他。
毕竟，她也是西周的一份子。
国破家亡，每个人都会流离失所。
到那时，青菜豆腐都是难得的珍馐美味。
道理她都懂。
但她依旧意难平。
“将军夫人，我可一点儿没有给将军当说的意思啊。
这不是话赶话，赶到这儿了嘛。”
江星烟无语。
“我还没那么好赖不分。
你家将军是天下人的大英雄，但功过不能相抵，你和他都应该明白。”
辛追臊眉耷眼地垂下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江星烟顿了顿，转了话题：“寅时三刻，挑二十个武艺高强的兄弟，前去探山。”
说完转身进了一间破屋，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倒头就睡。
要不是二皇子找她说这么半天话，她早睡着了。
奔袭这么久，谁不累啊！
*
霍辞的身体记忆，让江星烟准时从地上弹起来。
往外一瞅，辛追正到处跑着集结弟兄呢。
她脱下甲胄，换好一身夜行衣靠，把弓箭宝剑都摘了下来，换成暗器匕首。
一切收拾妥当，走出破屋，二十个黑衣人整整齐齐地等在院中。
江星烟压低了声音安排：“此次进山，为的是探查出他们下山补给的时间，万不可节外生枝。
不管你们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能暴露自己的行踪，一定要安全地回来。
这是军令！”
“喏！”
二十个人，两人一组散开，从各个方位进入坎山和侯山。
辛追寸步不离地跟着江星烟，赶都赶不走。
江星烟索性由他去，借着霍辞高明的轻功，很快来到了侯山的山脚。
她想去亲眼看看自己选的那几个伏击点的情况。
按照记忆中地图的路线，江星烟很快摸到了第一个灌木丛。
她轻轻拨开草丛，正要探身进去，丈量一下能藏多少人。
“小心！”
身后的辛追猛地一把把她拽去一旁。
江星烟正要发作，就听他声音里一阵后怕：“里面好像有陷阱。”
话音刚落，就看到远处几簇火光疾驰而来。
辛追心头一紧，也不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一捂江星烟的嘴，抱着她飞上了树。
江星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急忙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下面。
“没人？我明明听见有动静来的啊。”
“你想立功想疯了吧？这深山老林的，谁会来啊！”
两人带着浓浓的北洛口音，就停在他们正下方。
火把的浓烟直熏上来，江星烟一阵眼酸，泪水忍不住流了出来。
辛追手忙脚乱地给她抹了两把，这才放开了手。
两人之间的尴尬就别提了。
下面两个人用棍子挑开草丛，在火把的照映下，江星烟清楚地看到里面藏着一枚硕大的捕兽夹。
别说人了，就是浑身滚着松脂硬壳的野猪，都能给扎得透透的。
她后背一阵发冷。
若不是方才辛追及时拦着自己，现在的她，早就被扎死在上面了。
想想那个惨烈的场景，她的心跳加快了一倍。
辛追同样十分后怕。
林子里漆黑一片，再大的月光都照不进来。
他只是凭着对危险的感知，拦住了江星烟。
那两人大失所望，冲着草丛呸了一声。
“连个兔子都没抓着，还让我们每天都在这儿守着，真他娘的晦气。”
“你也别抱怨了，这不每个能藏人的地方都有人守着吗？又不是只有咱俩。”
“呵，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没娶媳妇，当然看得开。
老子守在这儿都多久没开荤了，家里的怕是早就跟人跑求了都。”
“要不这样，明天队长下山采买，我给他塞点银子，让他给你带个窑姐儿上来？”
“嚯，好兄弟！你就是我的亲兄弟！”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
江星烟没工夫管那些污言秽语，她只觉天都塌了。
幸亏她还没告诉将士们她的计划，不然此次探山，将会全军覆没。
这到底是谁伏击谁啊？
打仗这么难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