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宋美丽和刘大吹那场风花雪月的往事，经过薛可用的死，已经划上休止符，当事男女猪脚已经变成哑巴。
因为老太太五十万的缘故，两个哑巴开了口。
宋美丽之前给刘大吹说了很多话他都没回，在这段关系里她充满卑微，仿佛他是撒旦派来拯救她性生活的，最后吊毛没留一根，留了一地鸡毛。多亏她内心强大，要是一般为情所困的小妇人，早就蹉跎死了。
如今她是甲方，钱是她的，她高高在上地要把钱拿回来，宁愿不要丰厚的分红。
轮到刘大吹话多起来。
但宋美丽坚决不听，就是要把钱拿出来。企业集资又不是存银行，刘大吹妹妹是集团的会计，提前支取总是可以的。
刘大吹：提前支取这事，我要是能提前支取，我老婆看病的钱也不用求爹爹告奶奶借了。不过呢，孩子的大好前程不能耽搁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尽量帮你办。
宋美丽：你老婆治病还用借钱？
两人共事过，刘大吹管后勤的时候，犹如让耗子当了粮仓的仓长。家里怎会拿不出钱给老婆看病？
刘大吹：我家的钱也没淌出大栏门。都在集资里放着，总比放银行强。放的时候，谁都没想到急用这么多钱。当时我都想卖血了。
宋美丽：老太太这笔钱要是拿不出来，我也要去卖血。
刘大吹：你卖血我会心疼的。
宋美丽的心一动。
她忍不住解释说：我本来想卖小城那套房子，但是因为老薛在那里住过，人家一打听，晦气，就不买了。
还有这事？太不合理了，我们现在住的房子，五十年后，哪个房子里也得抬出死人。我们走过的路上，也是以前死人走过的。
刘大吹慷慨激昂抱打不平。
宋美丽：那有啥办法，世界都是由蠢货组成的。
她这么说，自己肯定不在蠢货的队伍里。
刘大吹：小宋，我也是蠢货。但我可以帮你留意着卖房子，据我所知，咱们这里开发区发展势头好，工作机会多，很多外来的年轻人都想买房安家。年轻人并不介意谁生谁死，那些老不死的才毛病多。
宋美丽一听，来了精气神儿。尽快卖掉房子当然是人生第一选择。
薛可用死后，她乡下的婆婆来A城母亲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就是想从儿子那里分的一笔钱。当时宋母掏了一叠钱打发前婆婆走了。房子尽快卖掉，钱给女儿出国用，前婆婆要是再闹也没用。这个压榨儿子的老太太，还想分走儿子死亡的一杯羹。
宋美丽觉得薛母可怜个屁。
当下刘大吹说的正中她怀。毕竟自己不在小城，卖房麻烦事多，刘大吹这个人精出面，少了自己操心。
当然，她知道他是个人精。按理说人精是需要防的。但是女人心里若有所谓的感情残渣，残渣发酵，本来明亮的眼睛基本半瞎。因此看一个男人，地瓜蛋也能镶上金边。
2
宋美丽很快收到刘大吹的消息，有人想要买房，预算充足，但先要看房。
旧房子的一把钥匙放在邻居王中德那里，前几次看房都是王中德张罗的，宋美丽并没有去小城。
但是这次，宋美丽决定回小城一趟，主持本次房事。
宋美丽出现在旧房子里。
她女儿小敏已经把房间收拾得整齐利落，所有关于薛可用的东西能关进橱子绝不暴露在敌人面前。
当初是因为薛可用有职称和官位，他们才分了如此宽敞的房子。福利的油水流到这批福利房里，单位给简单装修，据说连木地板都是泰国进口的某种木材。
宋美丽站在这三房两厅里，感概了一阵命运无常婚姻无趣后，刘大吹里领着一位戴眼镜的年轻男子来了。
刘大吹一进门就热情地喊着：小宋，久等了。这位年轻有为的同志叫小林。
小林看起来不超过三十岁，斯文秀气。刘大吹把四十好几的宋美丽架在和小林一样的水平线上。
宋美丽感到了扑面而来的年轻春风。
原来，这位小林是开发区某单位的小干部。做为乙方和甲方的刘大吹单位打过交道。
甲乙双方打交道，乙方因为有所求，所以是卑微的一方。有一次小林同志来找副经理签字，副经理不在，刘大吹就把走廊上干等的小林叫到库房办公室喝茶。两人一见如故，很聊得上来。从此小林来刘大吹单位办事之前，这位老大哥总是提前给他踩点，机关走廊里转一圈，就知道管事的领导在不在家，今天会不会出门，小林就不会跑空。
有一次两人聊天，小林透露出想在本地买房的意思，向刘大吹这个本地地主打探消息。正中刘大吹心意，就把宋美丽的房子介绍给他。
刘大吹：你们文化人有句话说：邻居人如玉，小林世无双。
小林：刘大哥讲话理不偏，此话怎讲？
刘大吹：买房看邻居，那楼周围住的不是有职称的，就是当官的。当官的之所以能当官，都是比我们小老百姓高出半截子的。比如小林你。
小林谦虚道：我那个芝麻官不算官，就是跑腿的。
刘大吹又把小林夸了一番，说以他丰富的人生经验断定，小林未来是当官的好料子。所以选一出当官住过的宅子，等于借一把东风。
男人个个是官迷，小林听了心花怒放。
这天就跟刘大哥来看房。
3
一个个房间看下来，看小林的表情似乎很满意。
最后来到大卧室。
床单被罩已经被小敏收藏起来，只有一张裸床。
别人家的床都是一米八宽，宋美丽的床两米宽，可以在床上打滚。
当初宋美丽和薛可用分居，宋美丽占据了最大的一个卧室，也就是正宫娘娘的寝室。薛可用则睡偏房。两人离婚后，又搬回正宫。没睡多久，皇帝就没了命。
这个房间的床，刘大吹也在此睡过。
所以三人在正宫看房，各怀心事。
宋美丽想起那个午后，刘大吹揣着几个包子来。两人在这个房子里干了一票。事后，刘大吹睡着了。要是没有那场午睡，可能就不会被薛可用捉住。也就没有后面的那些糟心事。
刘大吹鼻子大，的确那个也大。
宋美丽想起来，忽然脸上挂着一片彩云。
刘大吹看见这两米宽的床，一下想起完事后，自己打了个滚，睡过去了。在梦中，被薛可用揪起来痛打，然后押着去自己家，在老婆面前羞辱自己。这是他的梦魇，是任何神婆走驱赶不走的。
他想起这些，脸有些抽搐。
那小林看见那张大床，比划着说：我要是搬进来，肯定把床的位置换一下，正南正北风水好。
床对面就是一排大衣橱。由于床太宽，中间的走廊很窄。小林同志不知为啥走到床边，比划着床的位置，大衣橱位置。
仿佛这房子是他家。
忽然从大衣橱上滚下来一个篮球，不偏不倚，砸在小林的脑袋上。
这个篮球，是薛可用当年玩过的。薛可用个子高，大学时代喜欢打篮球。结婚后，用公款买了个好篮球，但球技已经退化不少。篮球放在橱柜上好久，仿佛被人遗忘了。今天有人来看房，忽然滚下来，砸了买者的脑袋。
倒没有把脑袋怎么着。就是把眼镜打掉了。眼镜也没怎么着，就是小林人有些狼狈。
宋美丽赶紧道歉。一脚把球提出门外，准备扔了。
刘大吹连连说：小林同志，你要发财了，篮球砸脑袋，你要是炒股，准赢。
小林的确在炒股，最近股市一片红。
但这一砸，把小林的脑袋砸醒了。他对刘大吹说：刘大哥，这个房子看下来我很满意。但买房是个大事，我想让我的一位好朋友来帮我长长眼。
刘大吹：兄弟，你不说，我还要提醒你呢。找个朋友来一起参谋，符合市场经济的规律，你刘大哥举四蹄欢迎。
小林于是打了个电话。
不久后，门铃响，小林的朋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