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老邢家的院子里落了女人的裤衩,还有用过的避孕套,口口声声咬定是从刘大吹的旧房子里而来。他自己胆小怕事不敢找人家,找到刘大吹这里。
没有证据的事儿,刘大吹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正犹豫着,那李静主动联系了刘大吹。
告状说,最近每天下半夜,老邢家养在院子里的狗,都发出跟哭一样的叫声,瘆人不说,她每天失眠,睁眼到天亮。
狗哭是件不吉利的事,李静去敲老邢家的门,他新婚老婆说自家的狗并没有哭,怕是你听错了吧。这个楼养狗的多着呢。
李静不服气,半夜录了音,放给刘大吹听。
刘大吹听了那段录音,真是一只狗在哭,哭得凄惨,哭得冤枉,哭得他心里也发毛,好像薛可用的魂儿在哭。
在刘大吹老家,狗哭不吉利,是要把狗打死的。
于是他答应着找老邢。
老邢一套一套的:老牛啊老牛,我家的狗虽说是公狗,性欲不强的,对母狗没啥兴趣,因为老的没啥力气了,拉泡热屎它都不闻,哪有力气哭。但狗终究是个畜生,鸟呱噪,人吵闹,狗也得叫两声。这是狗权。
又问:谁说的?是三楼那个小娘们?半夜里不睡觉,在阳台叫唤。我看不是狗哭,是她鬼哭狼嚎。
老邢这话,刘大吹听出些意思,这老邢弄不好是半夜三更在院子里听动静了。
究竟是老邢家院子里的狗哭,还是李静招男人闹出动静,双方各执一词。
刘大吹这个判官不好当。
2
因为夜半狗哭的问题迟迟不能解决,李静对刘大吹这个房东说话都不再气。
她说,因为天天睡不好,白天工作无精打采,有一次给顾纹眉,纹成烧火棍,虽说事后补救,但顾不依不饶,让美容院赔了钱。当然这笔钱都是自己出的。
李静又说:自己一个外来户,肯定斗不过地主。满以为房东会为自己撑腰,结果是房东也不作为,再这样下去,要提前退租了。
防盗门才换了锁,要是换租户,难不成再换一次锁?当然,李静已经提前交了房租,等于枪杆子在自己手里。但他和她打了几次交道,并不希望房东和租的关系闹僵。
刘大吹说:凡事呢,要讲证据。老邢说他家狗也就半夜里叫两声,你说他家狗半夜在哭,都没有证据。这样吧,等我哪天夜里睡不着,我去小区转转,听听那狗到底是哭还是叫。
果真这天半夜,刘大吹就去了从前住过的小区,当侦查员。
刘大吹围着他从前住的那幢楼,走了几圈,小区里除了几声狗叫,都在沉睡中。
他看了下自家的房子,如今是李静的家。家里也是乌黑一片,没有灯光。又走到前面老邢家的院子前,再看三楼。
路灯的灯光里,三楼阳台的窗子关着,也没有老邢说的鬼哭狼嚎。
心里想,老邢和李静这是在PK赛吗?把自己当猴耍?
他心里有些气。
这要是自己当还当主任,正事都忙不过来,如今管这些鸡毛蒜皮,纯粹是闲得蛋疼。
3
正要离开,忽听到奇怪的狗叫。
声声瘆人。这不是狗叫,是狗在哭。他一个见多识广的中年人,都听了心里害怕。
他小时候听过邻居家的狗哭,主人拿镢头活活把狗打死了,然后煮了狗肉,香气飘出二里路去。
刘小吹的口水滴答了一里路。
狗的哭声是从老邢家院子里传出来的。
这狗有十岁多了。十年前海涛是小小少年,最喜欢老邢家的这条狗。他常趴在三楼的阳台斗狗,叫它站它就站,叫它打滚它就打滚,甚是活泼聪明。狗和海涛,隔着远远的距离互动。
喜欢是没有距离的。
有一次老邢两口子出门,一天没回来,狗饿地吃院子里的草。海涛揣了个肉包子下楼喂狗。被刘大吹呵斥了一顿。
转眼间,当年的小狗子成了老狗。转眼间,当年的三十多岁意气风发的刘大吹如今到了这般地步。
老狗如自己,遭遇凄凉,哭吧哭吧,男人哭了太丢人,狗子哭吧不是罪。
这狗哭了足足一分钟。
那些睡觉沉的人根本来不及醒来,狗哭就停了。所以老邢并不以为自己的狗在哭。而睡眠轻的李静,就折磨到天亮。
刘大吹由老狗想到自己,顾影自怜。但他没有忘记使命,录了半分钟的音。
打算天亮后找老邢。
天亮后,老邢却找了他。
老邢家的狗,死了。
旁边有个吃剩的鸡腿。死前吃了味道不错的断头饭。
老邢拿了跟针检验那鸡腿,针的颜色变黑了。说明那鸡腿有毒。
有人毒死了他家的狗。
而有邻居有眼,看见刘大吹在他家门口溜达。
刘大吹冤枉啊。
4
刘大吹解释了一箩筐,都无法证明证据的清白。通讯发达的年代,有人偷拍了刘大吹在老邢家门口的照片。虽说有点模糊,但一眼看出是刘大吹本尊。
刘大吹被扣上杀狗罪名。
为了留住租户把狗毒死这事,老邢还找到刘大吹单位去,讨个说法。
当然,领导不是居委会大妈,啥鸡毛蒜皮都管。最终啥说法没有。
老邢从此不再叫刘大吹老牛。两人多年的邻居关系宣布破裂。
鹤蚌相争,李静得利。
刘大吹问李静:老邢家的狗究竟怎么死的?
李静:不是早就破案了吗?
刘大吹:谁?
李静:刘大哥啊,你啊,你半夜给人家狗扔了个鸡腿。嘻嘻,论聪明,我墙都不扶只服你。
刘大吹有些火:我是替你出头,居然连你也这么以为。我还以为你相好的干的,嫁祸给我呢。
大哥啊,你说话要讲证据,哪双眼睛看见我相好的干的?我相好的不干狗,干人!
李静火刺刺地说。
一把掐了电话。
刘大吹越想越觉得李静是杀狗的幕后真凶。
改天,刘大吹想偷着溜近李静的朋友圈,查看动静。结果被一道线拦住了。
李静没拉黑他,但是给他来了一道墙。
这道墙就是她的态度。
刘大吹背着毒死老邢家老狗的罪名,在邻居那里臭了名声。还被自己热心肠帮忙的女人拒之门外。
他觉得自己被人涮了。
他心里窝囊。人生处处不如意。
城市套路多,我要回农村。
到了周末,他决定离开小城,到乡下看老婆汪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