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薛可用的历史经验告诉他,女人是个很好哄的动物,关键在于男人愿不愿意哄。当男人懒得哄女人时,是真的对女人没兴趣了。
但哄,也要分清生活的先后次序,只有那些手里没钱时间一把的屌丝蛋子才整天围着女人打转呢。
他带着老母到了一楼,老婆又没影儿了。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婆媳都是不省心这一挂的。
给宋美丽打电话,她说在四楼的床品区看蚕丝被子。
上次家里厨房失火,宋美丽的蚕丝被子毁了,她想要买一床新的。
薛可用要老婆自己下楼到地下停车场找他。
薛母说:瘸着一条腿倒很能蹦跶。
薛可用带老母到了地下停车场,坐在自家车上,等宋美丽来。
薛母:儿啊,那领导还等你吗?
薛可用这才想起自己撒过的谎,今天中午他要跟一位领导吃饭。按照剧情,这么一折腾,约定的时间早过了。
他心情烦躁,说:已经改期了。
薛母:儿啊,你这回饿了吧,吃个地瓜。趁热吃。
说着,薛母把包里的一个烤红薯拿出来给薛可用。
红薯已经被挤扁了,好像一坨屎。薛可用不吃,问母亲在哪买的。
薛母还没说话,薛可用的手机叮铃铃响起来。
2
李鱼回到酒店,已经给手机充了电。她告诉薛可用,正在收拾东西,准备退房回去了。
李鱼的原本计划里,是第二天一早坐高铁回滨海新城。她要好好享用难得的五星酒店时光。
薛可用脑子里第一反应竟然是,这才呆了多久,浪费了五星酒店昂贵的房费。据说酒店还有免费的午餐券,也不知道李鱼用了吗。
守着老母,他还是拐着弯提醒李鱼。
李鱼听了,火顺着电话线冒出来:你来享受了吧,带着你老娘。
扯上老娘,薛可用不爱听,就说:你怎么跟变了个人一样呢,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薛母是个聪明人,儿子的这个电话,十有八九是刚才那个同事打来的。就说:谁啊,那个小同事吗,呲着鼻子上脸了。
薛可用拿着电话下了车。不愿意他老母继续掺和这事了。
车外的世界,薛可用可以自由组织语言来哄小情人。但李鱼这次油盐不进,竟然细数薛母的十宗罪。
她如此讨厌的老太太竟然是薛姨妈的娘。她恨不能让薛姨妈缩回受精卵的时代,重新选择子宫。
薛可用很不爱听。宋美丽叫板自己老母,是属于婆媳关系范畴,李鱼数落自己老母,算什么呢?一瞬间他觉得天下女人没一个善茬,都跟自己老母过不去。
也许,婚外男女关系的早期是带滤镜的。中期就露出丑陋的本相。晚期,病入膏肓,完蛋。
他不希望和李鱼走这条老路。但李鱼已经走在这条路上。
他耐着性子听李鱼数落完自己的老母,问:不就是没买那个大衣吗?买了你就没这么多幺蛾子了吧。
李鱼也呛着说:对,我就是个物质主义者,有本事你去买,买了给我送过来,我在酒店大厅等你。让我看到爱你一万年是什么样子。否则,滚蛋,有的是给我大衣的。
说完,把电话挂了。
薛可用也火了,自己养的鱼越来越不听话了,还以为清纯女学生和那些喝人血的少妇不一样呢,原来也不能免俗,竟然赤裸裸地要东西!
他气呼呼地上车。
3
薛母看到儿子的一张白脸都气绿了,就说:我儿,当小的,摆不正自己的位置,要是到旧社会,地主老爷就抡起鞭子教训的。
老娘这么一说,他更心烦意乱。她也就是自己的娘,寿桃摆在位子上,不得不供。
薛母又说:我儿,你看好自己的钱,别让人霍霍了去。你忘了当年你爹死了,我们家炒菜连猪油也没有?你大伯家的老母猪产仔死了,老母猪肉舍不得给我们一口,给了个死猪仔,我们一家吃了,上吐下泻差点送了命。我儿,看好自己的钱袋子…
一提到贫穷苦难的旧时光,就像把薛可用心上的疤戳了,还有污血流出来,因为穷,他被抛弃的痛苦又席卷而来。薛可用更加心烦意乱了,他粗声大气说:别说了,回家!
说完,一下发动了车子。
宋美丽此时赶来,手里竟然拿了一床蚕丝被。
她从商场里拐出来,老远便看见薛可用在打电话。多年夫妻熬成精,宋美丽一猜就不是什么工作电话。婆婆这一失踪,时间耽搁下去,薛可用假借跟领导吃饭的名义会情人的计划,差不多泡汤。
车子就在眼前。她没想到,还没等她蹦跶到车门边,车子竟然冲着她径直开来。
她看清了,司机有一张愤怒的脸。
天哪,他要杀妻!
小城前些年发生了一件车祸。妻子错把油门当刹车,撞上了正在指挥停车的丈夫。等到妻子手忙脚乱停了车,被撞倒的丈夫忽然坐起来破口大骂。骂完了,也就死了。
坊间传说这个妻子不是误杀,是谋杀。
薛可用作为一个老司机,虽然出过严重车祸,但此时正在制造另一场车祸。
车子不停,加速度。
宋美丽见状,惊恐万分,吓得倒在地。眼看车子这个妖怪就要从她身上压过去,她扔了拐杖和蚕丝被,又一骨碌爬起来,拼命地往前跑。
车上,薛母大喊:小敏妈会跑了,跑得跟兔子一样。
这一喊,薛可用仿佛总梦游中醒来,车子停了下来。宋美丽的确在前面奔跑。
前一秒她是个瘸子,后一秒她是只兔子。
4
李鱼没能等到她心爱的大衣。
其实,除了大衣,是薛可用的态度令她伤心不已。她以为薛可用对自己,除了男女私情,还有那么一点父爱在里面。父亲死后的黑暗日子,她对薛可用更加依赖。
一趟A城之行,来时满怀憧憬和幸福,走时灰溜溜的落寞。她在回程的火车上,耳机里塞着伤感的英文歌,那些情绪后来有化成对父亲之死的伤痛。
当她变成湿哒哒的林黛玉时,薛可用正在努力善后一堆屁事。
宋美丽从此站起来了。不用拐杖竟然双腿可以跑了。其实在那个差点滑倒的夜里,宋美丽就知道自己的腿快好了。
薛可用吐着唾沫星子解释半天,自己当时走了神,好像个木头人在开车,根本没有意识到老婆已经来了。
宋美丽坚定的以为是一场谋杀。关于对她的谋杀迹象,还有很多,比如暖气很暖的夜里,瓷砖地上的跑水等等。
薛可用自然见招拆招,各有各的解释。
两人把嘴官司打到宋母那里。
宋母眼睛一眯:你们是来看我的,还是来气我的?看我的,就闭嘴老老实实吃饭,气我的,都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