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薛可用接到李鱼电话就上楼来。丢了两个女人,总算有一个联系上了。
他在三楼那个服装区穿行的时候,商场的广播里响起了音乐《冲动的惩罚》,那是当年火遍大街小巷的一首流行歌。只要响起这首曲子,就意味着,一波贼进来了。
那些年,A城有三多。钱多,贼多,鸡多。贼们经常在大商场里出没,很是嚣张,顺手拐了顾的包,保安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所以各大商场都有提醒顾防贼的暗号,比如A城百货大楼就播放辣妹子,另一个大商场的防贼音乐是土耳其进行曲。
薛可用在乱花渐入迷人眼的服装区左拐右拐,老远就看到了李鱼所说的那个区。
服务员老远看见一个贼眉鼠眼的中年男人,以为这就是分布在商场的其中一个贼。便悄悄提醒顾。
李鱼和老太太都分别收到信号。
老太太的包和外套还在试衣间,外套的口袋里藏着一些家底,包里还有刚才捡的一个烤红薯,依旧散发着甜滋滋的香气。于是赶紧进试衣间躲贼。
李鱼并不怕贼,因为她口袋很瘦,要钱没有,色就在那里,有胆你劫。她把包背在肩头,等金主来付款。
她打算直接穿走这件新衣服。白色羽绒服是她刚入大学那年买的,很廉价,目前她在戴孝,所以翻了这件衣服的牌子。
薛可用走进这家服装区,见到了李鱼。由于两人各怀鬼胎,并没有像普通情侣一样热情相认。
换了衣服的李鱼,让中文系的才子深感知识储备不足,心底冒出一句粗话:卧槽,真美!
一切美的东西和人,都叫人养眼,看了心情大好。他想起看到宋美丽单腿蹦台阶的滑稽,眼前婷婷的李鱼,双腿轻盈,双眸灵动,好似麻豆从舞台那端走来,在不远处,她转了几个圈,衣服和人完美搭配。
薛可用是个观众,为她痴迷。他的灵魂总是被她喂养,他的性欲总是被她唤醒。
但他牢记自己的身份,一定稳住,看上去像一个不会做爱的正经人。
2
贼进了自己的区,正在靠近宋慧乔这个买家。服务员手握挑杆,要是贼对顾出手,她就假装挑衣服失手,对着贼脑袋砸一下,让他长记性,以后作案不要来我的地盘。商场那么大,你想去谁家我不管。
服务员的眼中,那贼果然靠近了宋慧乔。
她手里的挑杆犹如子弹上了膛,只等对着贼发射。
只听宋慧乔叫了一声:姨妈,这衣服怎么样?
服务员一头雾水,这个贼是他姨妈?还是个变性人?
薛可用:还不错,你披麻袋也好看。
李鱼:嘻嘻,大衣就是我的麻袋,我想把麻袋披回家。
薛可用便明白李鱼是想要他掏钱。他菊花一紧。五星酒店的房间是以李鱼的名字定的,他把钱转给她,一间房也要费不少银子。如今又是大衣。
从前他和李鱼好,爱情是主饲料,钱不过是小零食,如今大有反转的意思。在越来越物质的社会,他养的鱼,怕是想要更多。
一想到此,他是不喜欢的。
薛可用假装平静地问:多少钱呢。
李鱼凑近他,跟他咬耳朵:不多也多哉乎,六千多。
薛可用的菊花更紧了。说:不贵不贵,不过呢,买东西讲究货比三家,你要不要再看看?总觉得你穿这个颜色有点老气。
李鱼:姨妈,那你陪我转转。
薛可用心里还记挂着失踪的老母。在一楼休闲区驻守阵地的老婆也没打电话来,就证明老母还没没有消息,他哪里有心思陪小情人逛街。
薛可用小声说:我还有事儿,乖,你听话,赶紧回酒店去呆着,我忙完就去找你。
李鱼:好,听你的,那麻袋呢?
李鱼有点不高兴了。
薛可用心一狠:买了。
他把手放进外套的口袋里,钱包里有几张购物卡。今早他拿来装在钱包里,当着宋美丽的面,是装装样子要去给关系户送礼。
李鱼的脸花开灿烂。一万句我爱你,听的耳朵长茧子,一件大衣,将她过去一段时间挤压的抑郁扫了不少,她毫不避讳地靠近薛可用,对着他的老脸,狠狠亲了一口。
她以为自己是雷霆风暴的行动,不但被服务员看见了,还被刚走出试衣间的老太太看了去。
3
老太太在试衣间里躲贼,半天也没动静,于是收拾东西出来,打算叫儿子来为那件大衣付钱,权当是过年的新衣服。
出来后,刚好看见在一楼因为红薯起了争执的姑娘,正对着一个男人脸上盖章。
真是世风日下,大白天的狗男狗女就亲上了。
再一看,不对,这男人的背影这么眼熟。
老太太叫了声:我儿……
薛可用听了这俩字,好像小时候他老娘站在破败的门楼前大喊:狗杂种,滚哪去了,吃饭都找不着影儿。
他跑断腿寻找的老母,正在同样的服装区,也穿了一件新衣服。轱辘着一双眼睛观察敌情。
李鱼演完了吻戏还不过瘾,来了个买一送一,又搂着薛可用的腰,示意他赶紧付款,我等不及了。
他此时觉得他可爱的情人一点都不可爱,就像美女终究一副枯骨,香气扑鼻的肉体也会拉屎也很臭一样。
薛可用掰开李鱼的手,对着老太叫了声:娘,你刚才去哪儿了?急死我了,还以为你丢了呢。
薛母一见这情形,问:她是谁?
薛可用答非所问:娘,广播里都喊了好几遍,你咋没听见呢。
薛母:广播里的人拿腔拿调,我只当是贼来了。
的确,普通话的发音和乡音不一样,所以播音员喊了也白喊,薛母进入A城繁华的商场,眼睛都不够使的,耳朵自然不会留意飘在头顶的声音。
李鱼尬在那里,原来李刚就是薛姨妈,他的老娘就在此。
就听薛母问:她是谁?脾气可大了,刚才在楼下指着我鼻子骂…
薛可用对李鱼一本正经地说:误会误会,小李啊,今天的工作没啥问题了,你先回去吧,周一再跟我详细汇报。
说着,搂了下他母亲的肩膀,说:娘,你穿这件大衣挺好看的,买了吧。
薛母嘟哝了一声:要三只羊四只羊的价钱呢。
李鱼就这样被薛可用这个大孝子打进小下属的名单里。但还能怎样?难道当着老母的面承认他们是情人关系?
李鱼知趣地退了。
刚到门口,服务员拿挑杆一横,冷冷说:小姐,新衣服还没买单呢。
李鱼看了一眼薛可用,薛可用把头扭过去了。
李鱼:不要了。
服务员:不买不能穿走,否则就是贼。
李鱼只好脱了大衣。
宋慧乔的光环褪去,她是个一身灰的姑娘。
4
薛可用给母亲买了那件衣服,薛母如同小孩般开心。等过年她穿着这件羊绒大衣回家,她一定不说两千多,牌子上的原价是三千多呢。
这件三千多的大衣,一定是全村第一贵的衣服。
她心里跟明镜一样。买完衣服出来,她问儿子那个女人是不是时下流行的小三。
薛可用说:年轻人动作开放,就是单位里刚上班的小同事而已,娘你别想多了。要是小三,我不就给她买大衣了吗。
薛母:我儿,男人有条件都会花心,你那死去的爹当年还给村里的寡妇锄地呢,为嘛锄地?肯定是寡妇的被窝骚气。你有他花心的骨血,一点不奇怪。
薛可用尴尬地笑了笑:娘,你就假装没看见。
薛母:我当然不跟小敏妈说啥。我精心伺候她,她都把我假牙都扔茅坑里去。要是知道你有了小的,还把把你小鸡子割下来。
薛母有了手机后,和老头子打电话聊天,得知村里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个年轻的媳妇把他男人的鸡子咬掉了,流传的故事版本有十八个。
薛可用其实一肚子心事。他想李鱼肯定伤了心。但他还能怎样呢,他在女人堆里做选择题,只能把她放在最后面。等一会儿安顿下这些不省心的女人们,他一定好好给她解释。
女人哪有哄不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