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冒险

    我放下牙刷,把嘴里的泡泡吐干净,才回他:“不会的,陈星然不会骗我的。”

    怪不得都说路彦深这样的人有心机,他一个语音电话打来,点我:“宋清渔,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他说话听不出怨气,倒是带着点笑意,看样子是来嘲笑我的。

    我绕去厨房热牛奶,水面咕噜咕噜冒泡,路彦深一定是闲得没事情做,开始在那边念念叨叨说我:

    “你想想,一个一点水花都没击出来的人,怎么会说帮你就帮你,哪里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我用筷子把我的牛奶袋捞出来,不太想搭理这位路婆婆,一直到他说:“这事就算了吧,你就相信我的业务能力。”

    他的意思是让我不要多管闲事,好好安分做眼前的事情。

    我却问他:“你最近不忙吗。”

    他以为我要质疑他的专业能力,立马正色和我道:“忙,但是你这件事比较棘手,目前我接手的只有你这件案子,其他的结束再说。”

    我紧地一笑,“那你之后有的要忙的了。”

    面包机发出“叮”一声,我打开盖子,两面焦黄的面包散发出小麦的甜腻香气。

    路彦深迟迟没有说话,我道:

    “陈星然的案子你也要接手了。”

    路彦深的呼吸一下变得急促紧张,我似乎还可以看见他跳脚的样子。

    路彦深语气严肃:“宋清渔,你没和我开玩笑吧。”

    “我是那种人吗。”我咬了一口面包,又混着牛奶下肚:“你扪心自问,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他这下不和我开玩笑了,他把声音压低。

    “两手抓,到时候两边都做不好怎么办。”

    “宋清渔,这不是过家家,强,奸案你知道有多难打吗,更何况是和丁律打,他是行业巨头,背后的水你摸不清楚的。”

    “再说了,那个陈星然,你能保证她不会中途变卦吗,现在答应得好好的,到时候丁律给点好处或者试压,她还会站在你这边吗。”

    这些事情我都想过,只是陈星然松口答应我时,我对她的怀疑与推测都统统被推翻。

    一个试图帮助普通人励志做大律师的女孩能有什么问题呢。

    她翻不出水花,因为她面对的本就是深渊,稍不留神就会被对方吞噬。

    我心里发酸,我一定要的愿意究竟是什么?

    一想起慕慕的笑脸,我就愈发坚定,就算没有校园暴力,未来的慕慕长大或许也会经历潜,规则,世界上有那么多女孩,我帮不了每一个人,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做个先例。

    告诉她们可以站出来,潜,规则也是可以被举报可以被判刑的,而不是忍气吞声,明明是受害者还要这样背负秘密苟且活一辈子。

    我把牛奶喝完,才缓缓同路彦深道:“我知道的。”

    “但你是我知道的最厉害的律师,我相信我们可以。”

    路彦深用良久的沉默回应我,我一颗心七上八下,不知道他究竟会怎么应答我。

    好半天后他才答:“聘用我的费用很高。”

    他这是给我台阶下,合作的意思。

    我于是笑:“你放心吧,亏不了你的。”

    路彦深把电话挂断后我就开始联系陈星然,我们本约好老地方见面,陈星然却半途和我道,换个地方见,我就知道她是要和我说正事了。

    我们最后把地点选在我熟悉的饭店,那家老板已经认识我,只需一个电话就可以预订包间。

    我先到,怕陈星然找不着路着急半天,但她很快就进来,那时我屁股还没把板凳捂热。

    陈星然不像昨天包得那么严实,她戴着口罩,乌黑的发丝披在两肩。

    陈星然对着我摘下口罩,我终于第一次见着她的脸。

    她五官精细,在巴掌脸上挤满,属于江南水乡的温秀长相。

    她穿得普通,白T牛仔裤,看着就像大学生。

    我冲她笑,陈星然的脸有些许苍白,她很虚弱,但还是撑着和我应好。

    开始总是要说些套话的,我给她满上茶水:“我还以为你不知道这边。”

    “丁俊晖带我来过很多次。”

    陈星然回答得很平静,她看着我的眼睛,开始缓缓道:“清渔姐,我们不说套话,我已经把票退掉了,今天就聊以前的事情吧。”

    我佩服她的坦然与勇气,于是坐直身子,把话语权交给她。

    陈星然闭了闭眼睛,她陷入回忆之中,五官不由扭拧在一起,我把她的表情收进眼底,安抚性揉着她肩膀,陈星然没有挣脱开我的触摸,她抬起眼皮。

    她语调拉得悠长:“我第一次上当是在今年开春,我刚刚入职,对周边人不太熟悉。”

    “丁俊晖把我叫去他办公室,说他很看重我,有什么事情都特意带着我,那个时候我一门心思就是当一个好律师——我是从农村来的,没见过职场上的事情。”

    她把脸别开,不再看我。

    我感受到她浑身都温度往下掉。

    “丁俊晖把我带去应酬,他说他喝醉酒了,让我帮他开房,开完房我要走,却被他逮住不让走,他说我是他见过的最不识相的,他这么提拔我,我是要付出什么的。”

    “之后就发生那样的事情了,我根本跑不掉,丁俊晖力气太大,后来弄着弄着我就习惯了,我不能辞职,家里还有个妹妹,我爸爸在工地做活的时候受伤了,我一直觉得,只要努力撑过去就好了,一直到丁俊晖老婆打电话骚扰我,往我家泼油漆,说什么都不听。”

    陈星然的手指尖一直在颤抖,她试图去拿桌上的茶水,但茶因为她的动作抖落在地上,陈星然猛然捂住眼睛,声音哽咽。

    “上个月我爸去世了,我就辞职要走,丁俊晖不许我走,还把我的工资全部扣下了,我说我要打官司,丁俊晖说我顶多就床上功夫可以。”

    巨大的耻辱感淹没我,我从没想过人人尊称一声的丁律会说出这样的话。

    陈星然再难压抑喉咙中的呜咽声,屋里只有她一声又一声的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