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孟府,孔锦颐就立刻拉着晏牵到了一个二楼没有宾在的地方,连连鞠躬道歉,就差没把头插进地里。
尽管晏牵一直结结巴巴地惊呼不用不用,孔锦颐却还是坚持道歉:“还有就是报纸的事情,我也连累你了。本来今天想借这个场合向你道歉的,真没想到还害你陪我演戏。”
“举、举手之劳。”晏牵扶她起来,“其、其实我、我和孟、孟婕也、也有、有些过节。而且,我、我帮你并、并不只、只是逢、逢场作……”
他未说完,孔锦颐连忙关心地问:“啊?那她这几天没有借机给你找什么麻烦吧?”
“那、那倒是没……没有。我刚、刚话还……”
“真是可恶,下次我一定好好教训她。”孔锦颐捏紧拳头,看着一楼宴会厅的趾高气扬的孟婕,“我这就去!”
晏牵拉住转身就要走的孔锦颐,指指华裕和菱儿的方向,道:“你、你妹妹正、正在和华、华少爷跳、跳舞,先、先不要、不要下去吧。”
果然,顺着他手指的位置,华裕和孔锦菱刚刚才随着音乐起舞,这个时候孔锦颐下去,绝对会打扰到他们。再旁边,是孔安藤朱沁鸢夫妻和孟家的大少爷、大少奶奶交谈,孔安蒙和钟行舟不知道去哪里了。
刚才争吵就这两个人最反常,按照平时,就他俩和菱儿才会为自己冲锋陷阵。
孔安蒙最近一直都是这种半死不活的样子,她也看习惯了。只是钟行舟,怎么一再这种场合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个……我、我有件事要、要和你道、道歉。”晏牵小心地站在她旁边,手也扶着围栏,“就、就是这、这次的登、登报事件,源、源于我想记、记录一下我、我们一、一起玩,所、所以才提、提前找、找人拍、拍照。”
“……你不会是想说,照片不小心被手底下的人泄露了吧?”孔锦颐立刻想起钟行舟的推测和警告。
“这事晏少爷真的无辜,孔小姐。其实我们少爷一直没什么朋友,他很珍惜这次您和约她出来玩的机会,才会出此下策。”大川维护晏牵道,“况且出事之后,少爷很快就联系了报社的朋友。”
很快?很快是多快?
“别、别再说了。”晏牵打断他,朝孔锦颐鞠了一躬,“我、我、我是坏人,你不、不原谅我、我的话,也、也没关系。”
消息确实是在昨晚一夜之间消失的,晏牵应该是动用了他的关系。
本来钟行舟和她说的时候,她是有些不相信的,总觉得晏牵不应该是这样的人。他明知可能会发生什么,却还是亲手造就了一个错误滋生的环境。
“……没关系,我本来以为你不是这样的人呢。只能说,有些人没有朋友是有原因的。”
听她说出这么绝情的话,晏牵立刻慌了神,身体像是被人抽去了魂魄,只剩一具躯壳。
“孔小姐……”大川看出情况不对。
“你那些照片给我拍的还挺好看的。”孔锦颐鼻子一酸,怕自己哭出来,连忙又挤出笑,“其实对我没什么影响,你不用在意。”
“我……”晏牵递给她手帕,却被她一把打掉。
“孔小姐,我真的看不下去了,其实少爷一直——”
“大、大川!”晏牵打断。
“没关系,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我现在什么都能接受。”孔锦颐长舒一口气,“哪怕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只要是从你嘴里说出来,我也能相信。”
晏牵咬咬牙,道:“其、其实还、还有一件事,我、我觉得应、应该让你知、知道。照、照片泄、泄露之后,你、你父亲置、置之不顾,而、而且联、联系教、教会学、学校,希、希望能开、开除你。”
孔锦颐大吃一惊,原来这两把火,一个是她深信不疑的朋友晏牵放的,一个是宁愿让脏水泼到女儿身上也要阻止她抛投露面的父亲。
更何况,他还远在南京。那传信的是谁呢?只有钟行舟。
上次他还假装毫不知情和自己分析,明明就是蛇鼠一窝!
想到这里,孔锦颐环顾四周寻找钟行舟。他身上疑点重重,是敌是友尚未可知,如今又消失不见人影。
“对、对不起,我、我真的尽力在、在挽回局、局面了。”晏牵又鞠了一躬,“但、但我知道这、这还是对、对你造、造成了伤害,抱、抱歉。”
他慌了神,却手足无措。
“孔小姐,如果你之前我们少爷之前发生过什么,就不会这么……”
“他发生过什么和我有关系吗?”孔锦颐愤怒地指着大川。即使生晏牵的气,但碍于晏氏的实力,她终究是不敢冲着晏牵发火,“一个人的过往就能成为他肆意伤害别人的理由吗?”
晏牵鼻子一酸,快要哭了:“你、你是不是,不、不想再、再和我做、做朋友了。”
他眼神真诚,孔锦颐相信他的说辞,也不想再往深处想。只当做他确实出于某种目的造成这种无心之失,况且确实是他在力挽狂澜,不然今天她也许还会被记者围追堵截。
“再好的朋友也会有间隙。”孔锦颐淡淡地开口,“但是再小的间隙也没有这么容易填平。至少现在,我们还是暂时别见面了。”
“孔……”
这次还未等晏牵说完,孔锦颐已经转身匆匆下了楼,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
晏牵抽了抽鼻子,大川轻声安慰少爷:“您至少坦诚地说出来了,总不至于以后因为这个结过不去。”
“你何必告诉她孔老爷的决断。”一直躲在柱子后偷听的钟行舟走出来,看着孔锦颐单薄的背影怅然若失,“明明是在说你自己的事情,却偏偏要拖我下水。”
和之前的事情不同,照片、稿件这些八卦的通报,都是通过孔宣盛在望城的其他眼线,钟行舟也是事情酝酿到一定程度才猜出个一二来,他上次提醒孔锦颐,也只是想给她打预防针。但晏牵这么一说,孔锦颐绝对会祸水东引,连带他一起讨厌。
“钟管家,你这话说的也太狡猾了。”大川立刻打抱不平,“你和你家大小姐之前就有间隙吧?不要怪到我家少爷身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钟、钟管家,至、至少我、我的好,我的不、不好,我都敢明、明明、明明白白告诉她。”晏牵看着钟行舟柱子阴影下的半张脸,“你、你能做到吗?”
扪心自问,他做不到。
钟行舟眉头微颤,他对不起她的事情,就算这次勉强不算,那之前那些利用和欺骗吗?
他质问晏牵是否配喜欢孔锦颐,难道他就配吗?
……
孔锦颐一直在宴会厅里寻找着钟行舟,她不相信他会想晏牵一样明知前面有火坑,也要推她下去,不相信他宁愿用诬陷造谣的手段也要帮父亲控制自己。从前的钟行舟也许会,但她一直坚信他变了。因为自己,他更柔软、更有人情味。
正当她看到钟行舟朝着大门走去的身影时,却忽然被一只大手抓住了手臂。她猛地回过头,居然是高鹤城。许久未见,他还是一副小痞子样。从前他是晏如丰的二号跟班,现在老大暴毙,一号跟班举家北上,他反而成了这一带新的混世魔王。
孔锦颐一边挣脱一边抬头质问:“高鹤城。你要干什么?”
高鹤城歪下头,扬了扬手里的彩带:“我们抽到一组了,你要和我一组,未婚妻。”
未婚妻?就算高家提亲过,可孔家从来也没答应过。
“哪门子的未婚妻?高家可没少到处提亲,我看孟大小姐说的吃闭门羹还没吃饱的,其实是高少爷你吧?”孔锦颐伶牙俐齿地反击着,“让本小姐和你跳舞?你想得美。”
高鹤城另一只钳制住她的腰:“锦颐小姐,你可比小时候漂亮多了,既然我大哥死了,你嫁给我玩玩怎么样?”
吃了上次的亏,孔锦颐今天特意穿了一双极细的高跟鞋,毫不气地碾在他的皮鞋上。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你还能甘心嫁给那个小结巴?”高鹤城后退几步,“那小结巴小时候也没少叫我爷爷——不过就是后来发迹了。”
小结巴指的当然就是晏牵。不过他们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和晏牵认识?孔锦颐感觉自己凭空丧失了某段回忆。
“那是你和他的纠葛,与我无关,请你尊重我。”
“我说锦颐小姐啊。”高鹤城强行抓着她的手腕做华尔兹的动作,“我也不会亏待你的。”
孔锦颐手腕被攥得通红:“放开我。”
忽然,高鹤城口中的小结巴像是一头发现猎物的小狮子,不知从何处窜出来扑倒了高鹤城,骑在他身上,一拳一拳地打在他脸上——
“我。”
“不。”
“是。”
“小。”
“结。”
“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