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孔锦颐向后一靠,“这也无所谓了,想背地里使阴招让本小姐一败涂地的人多的是,不差这一次。”
“大小姐想知道原委的话,钟某明天可以去晏府跑一趟。”
他分明就是想近距离看热闹吧?
孔锦颐连连摆手:“不要,本来让我真正烦心的就不是这件事。最近经历了这么多事,又是绑架又是事业又是被偷拍的。尤其是那次绑架,让我觉得我不仅没有做老师的资格,更是没有保命的能力。和不知何时就一命呜呼相比,这点儿花边新闻算什么?”
她果然还是在意绑架的事情。想想也是,一个二十岁的年轻女孩青天白日遭遇这种事,换谁不会心有余悸呢?哪怕那绑架只是乌龙,只是以儆效尤,甚至可能只是一次挑拨离间的蓄意谋划,但对于孔锦颐来说都是一场无妄之灾。
“如果当时没有晏少爷及时出现,大小姐打算怎么办?”
“等你来救我啊。”
脱口而出的回答让黑暗里的两人顿时陷入暧昧的沉默之中。孔锦颐眼睛不停地眨呀眨,手忙脚乱地摸摸鼻子耳朵,然后支支吾吾地狡辩道:“就是……呃……呃……你的任务不就是保护我的安全嘛?毕竟你之前说负责我大小事宜什么的……嗯?我说的没错吧?”
钟行舟宠溺地看着怀中自乱阵脚的大小姐,像呵护婴儿般轻轻摇着秋千,眼神里的温柔几乎快要溢出来,嘴角的笑意再也藏不住,用哄小孩般的语气说:“嗯,大小姐说的都对。”
“喂……你你你……”
又羞又恼的孔锦颐终于发现了他偷偷摸摸的小动作,伸脚踢到他肩膀,借力荡起秋千。
没有防备的钟行舟向后一跌,两只手掌撑在地上,终于忍不住,嗤嗤嗤地闷声笑起来,笑声低沉悦耳,可传到孔锦颐耳朵里却是脸红的催化剂。
孔锦颐又朝着他的胸口踢了一脚,他也不躲,任她结结实实地踢了一脚后却还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原来声声小姐特意支走素玉,就是为了这个。”
孔锦颐羞恼地跳下秋千,按照小时候学过的那些招式动作给钟行舟来了几拳。他不还手,甚至还夸赞:“喔,看不出来,大小姐力气不小。”
他简直像一堵墙一样坚挺,无论孔锦颐怎么用力他也没离开原地半步。孔锦颐气急了,开始耍赖皮:“你就不能装作被打倒的样子让本小姐出出气吗?”
“好好,声声小姐再来。”他摊开手站好。
孔锦颐做好准备,再度发起袭击,没想到这该死的钟行舟不仅不配合她演习,反而精准地预测并且灵活地躲避了她的每一次攻击。几回合下来,他一下拳头也没挨着,反倒是孔锦颐在秋风瑟瑟的夜晚累出一身汗。
“本小姐生气了。”孔锦颐往秋千上一坐,别过脸,“本小姐现在已经不烦心其他事了,就烦心你。”
排解她的烦闷,钟行舟的目的也算达到了。他笑着又蹲到秋千面前,一条腿跪在地上,哄小孩般继续哄着他的大小姐:“钟某和大小姐保证,不会让任何危险靠近您。”
不是下次遇到危险第一时间出现,也不是杜绝所有危险,而是他有能力保护好他想保护的人。
孔锦颐娇蛮地哼了一声,道:“本小姐看身边最危险的就是你了。说不定离开你的保护伞,发现外面根本没下雨。”
“大小姐还真是不解风情。”
“不用你撑伞,本小姐自己就是太阳。”
“哦?那太阳小姐考虑不考虑和钟某这把破伞学两招防身术?”
太阳小姐眼睛里放光:“真的啊?本小姐早就觉得你身手很好不学可惜了。反正本小姐现在也失业了,不如就明天?”
“好啊。”
“那我们击掌。”孔锦颐伸出手。
击掌?他们之间什么时候有这种仪式了?
看她藏不住一点儿的狡黠笑脸,钟行舟立刻就明白了她小脑袋里想的是什么,稍稍后退了一步,然后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配合地伸出手掌。
孔锦颐咧嘴一笑,毫不留情地蹬了一下他的肩膀荡起秋千,而钟行舟这次配合地直接倒地。
她咯咯咯笑起来,停了秋千,起身走过去,伸手想扶他起来。
看着孔锦颐没戴手套的手,钟行舟最终还是自己利落地起身,问:“话说,刚才大小姐和素玉耳语了什么?”
“我说啊。”孔锦颐双手环胸,“每次和钟大管家聊天都费心费力,叫她帮我准备些夜宵。”
“哦?那看来晨报写孔大小姐吃空六盘牛排,惊掉老板下巴并不是空穴来风?”
“啊你你你……!”
……
厢内除了钟摆声外,万籁俱寂。
一双冷冽的眼睛盯着近处的老红木浮雕门,当一高一矮两个男人的影子映在镂空油纸窗上时,目光不露声色地转移到咖啡的树叶拉花上。
“晏少爷。”钟行舟起身,弯腰伸出手,“没想到晏家花重金请来的意大利设计师设计的这栋豪宅别有洞天,竟还有这样古朴的中式建筑。”
含刺的吹捧,明晃晃的不友好。
“会、会厅是招、招待朋、朋友的,而、而、你、你、不、不是朋、朋友。”
晏牵潦草地握了握手,又接过大川的手帕擦了擦手,露出一张笑脸来请钟行舟坐下。
“钟管家,您今天是以什么身份来的?如果是孔府的管家,这样对我们少爷说话,是不是有些太有失体统了,难道孔府就是这么管理下人的?”大川道。
“不好意思啊,孔府的下人平时都是我在管。”钟行舟同样露出一张笑脸,“不过,我今天不是以钟管家的身份来的。昨晚我向大小姐提出替她来问问晏少爷的情况,大小姐拒绝了。”
晏牵知道他来者不善,拿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为、为什么。”
“可能是不想见您吧,毕竟仅仅是出门一趟,就惹一身腥气。”
“你……”大川抓起他的领子,“你说话尊重一点,既然孔小姐没有授意你来,你就滚出去。”
钟行舟力道更大,捏住大川的手腕:“我只是和晏少爷处理一点私人恩怨。”
他拖长尾音,手上的力道丝毫不减。看着大川痛苦的表情,晏牵用折扇敲了敲大川的后腰:“没、没关系。有、有朋自远方来,不、不亦乐乎?既、既然是声声的朋、朋友,就、就是我晏、晏牵的朋友。”
“孔大小姐的朋友?就他也配?”
“我自然不配。”钟行舟笑笑,“但钟某敢问晏牵少爷,这‘声声的朋友’的位置,您坐得可还安稳?”
晏牵拿手帕擦了擦手心的汗珠,抿了一口咖啡,并不回答。
“钟某前来只是想弄明白三个问题。”钟行舟坐正看他,“第一,这次约会之前,您找人跟着偷拍和大小姐的行程,是不是?”
“是、是啊。”
“第二,明知道照片有泄露的风险,却还是没有好好保管。‘不小心’被人卖给了报社,是不是?”
“是、是啊。”
“第三,那天救大小姐的时候。您明明在后视镜看到钟某,却不故意不停车,是不是?”
“是,是啊。”
晏牵一口气喝了半杯咖啡,拿起折扇扇起风来。
“我们少爷只是想记录下和大小姐的约会!他特意熬夜赶制完衣服!叮嘱摄影师一定要把孔小姐放在正中间!处处看你家小姐脸色!照片就是不小心泄露的,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一夜之间所有证据都凭空消失了?”大川对着钟行舟吼道,“你知道我们少爷花了多少钱吗?这些你一个管家做得到吗?你只会在这里撒野!”
“一夜之间?”钟行舟起身揪住大川的衣襟,指着安然坐在那里的晏牵说道,“足足三天!你们让声声煎熬了整整三天才舍得罢休!”
“孔小姐她自己都说不在乎——”
“她不在乎?一个女孩子不在意自己的名声,那她在乎什么?哦对,她在乎朋友。晏大少爷,你知道声声第一时间不是心疼自己而是担心你吗?”钟行舟扔下大川,愤怒地拍打着晏牵面前的桌子,自己的那杯咖啡被震得飞溅,“你们觉得我不配当她的朋友,难道你就配喜欢她吗?”
被戳中,晏牵这才开口:“我、我、我现在、是、是、是不配,但、但我、我从未、从未想、想过害她,她、她、她不开心、比、比我难、难过更、更难过。”
耐着性子听他讲完已经是钟行舟能给他的最大的面子了。钟行舟向前扯住晏牵的领带:“小子,离她远点。”
晏牵终于站起来,毫不示弱地推开他:“你、你不知、不知道我、我、我这些、这些年是、是怎、怎么过、过来的,没、没有她,我、我、我活不下去。”
这个晏牵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钟行舟入府前的背调可从未听说过这号人物。听他的意思,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很多年,而且还发生过什么足以改变他的事情。但是,他怎么从来没从孔府这边听说过?
他不是去世的晏如丰的表弟吗?和孔锦颐应该仅仅有几面之缘才对。
钟行舟松开手,冷静了一下:“钟某的问题问完了。无论您是有心还是无意,如果你喜欢她,至少不要伤害她。”
“等、等一下。”晏牵拉住他的胳膊,“钟、钟管家,这、这件事有、有我的责、责任,我、我会和声声道、道歉。”
钟行舟上下打量这少爷一眼,他知道一些他这些年的遭际,忍辱负重多年走到如今的地位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想到晏孔两家之间的许多牵扯,钟行舟抽出手,语气缓和:“晏少爷,我为之前冒犯的态度道歉。但是今天的事情,我不会道歉的。”
他要鞠躬,晏牵拦住他:“不、不用。今、今天本、本就是因、因我而起。”
“少爷……”大川看不下去了,“您何必和这种人渣……”
“停、停。”
钟行舟不知这主仆二人是否本就约定好一红脸一白脸来应对他,但至少知道晏牵这人本质并不坏,今天开始销声匿迹的八卦也多半是他的功劳。
毕竟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钟行舟深知这个道理:“告辞,晚上孟家宴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