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孔锦颐正在懒洋洋地窝在卧室里看报纸，小方却神神秘秘地敲门。到第三次的时候，她终于起身去看，不耐烦地问他怎么了。
“大小姐贵人多忘事，钟管家说您约了同事在伊芙阁下象棋，这会咱们还不出发？”
“我什么时候……”
孔锦颐一怔，她哪有什么玩得好的同事？唯一说的上话的胡意，她的性格也不是周末会和同事培养感情的。不过……伊芙阁倒是让她想到了那个卷毛老外。
她忽然想起来了，之前钟行舟答应她周末会给她新枪。或许他把她约出来是为了在伊芙阁教枪，拿罗尼做挡箭牌？
“那你稍等，我这就下去。”
孔锦颐关了门，在衣柜里挑了一件便于行动的学生装，没化妆。犹豫再三，她又把左耳的耳饰摘下来，跟着小方下楼。
几次催促之下，小方开车开得很快。
孔锦颐道了谢，拿着手提包往阁楼里走，罗尼见了她便迎上来，语气很是殷切：“早上好。”
“早。”孔锦颐疑惑地问了声早，“里面有人在等我？”
“胡小姐已经在等您来了。”阿维罗指着里间。
到底是胡老师还是钟行舟？她只提过一两次胡意，他居然也记住了？
暂时难以确定，不过孔锦颐还是点点头，顺着他指示的方向往里走，才发现这伊芙阁居然也有不少中式装潢的单间。
“就是这里。”罗尼行了个礼，“那窝就陪泥到这里。”
“谢谢。”
待罗尼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后，孔锦颐轻轻敲了下门。
无人应答。
“有人吗？”
“……”
“胡老师？”
“……”
没有回答，孔锦颐顿了一下，推开门往里看。
钟行舟逆光而站，穿着一件很笔挺的大衣，里面是灰绿色的西装马甲，脖子上围着一条灰色围巾，头发打理得整齐服帖，虽然和他平时的穿衣配色大相径庭，但孔锦颐还是一下就确认了是他。
这家伙，偶尔穿得鲜艳一些还挺帅。
她轻轻咳嗽两声，代表自己来了。
见是她，钟行舟非常恭敬地微微鞠了下躬，虽然他此时的打扮和气质完全不像个管家，但他的声音一如往常那样低沉，语气一如往常那样恭敬：“声声小姐。”
孔锦颐松了口气，打趣道：“胡小姐？”
“哈哈，大小姐原来还会开玩笑呢。”
孔锦颐笑了一下，将帽子摘下来放到桌子上，直截了当地问：“枪呢？”
未再多作铺垫，钟行舟从大衣里拿出一把枪，抵在木桌上，随着清脆的一声“咚”，他也开始了介绍：“这是毛瑟C97。和我之前给您那一把相比更适合您，威力大，行动方便，虽然精度欠佳，但分布率还不错。”
提出要钟行舟教她枪之后，孔锦颐还是从那些不学无术的学生那里提前做了点准备工作，知道这枪也就是常说的“盒子炮”，也叫“大镜面”。
她拿着枪握了握，问：“汉阳造的？”
钟行舟很明显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德国枪。”
孔锦颐握着枪的手泛起了一层薄汗，她放下枪，继续下一个问题：“钟管家日理万机，特意把我约出来，不只为了把枪给我吧？”
“让大小姐牺牲了难得的周末，我怎么好意思就这么给您一把枪呢？”钟行舟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示意她看桌上放着的一套长衫，“把这个换上，带您去个地方。”
是件男式长衫，颜色款式都不大好看，而且还和孔府的家丁撞了衫。
孔锦颐虽然把衣服抱在怀里，但并没有就这么乖乖听话的觉悟：“不好看。”
“这也没办法，钟某也没有亲手做衣服的本领，不然一定给您做最好看的。”
“这不会是你穿过的吧？”
“这是新的。”
“怎么要我换男装？”她不满地追问。
“因为我带您去的地方只有男人可以进，只好委屈您一下装我的跟班了。”
只有男人可以进?那是什么正经地方吗？还有，凭什么是自己演跟班——
孔锦颐不满地发问：“为什么不能我装少爷，你装我的跟班？”
钟行舟笑了下，道：“你不像。”
他没有用“您”来称呼，进入角色还真快。
孔锦颐心里知道她确实也演不出来少爷，便乖乖妥协，扫了眼衣服，说道：“你在这里本小姐怎么换？”
“嗯……钟某倒是没考虑到这个。”
“……那你先出去，我换衣服。”
“好。”钟行舟点了下头，拿起桌上的绣着太阳的军帽扣到头上，打开窗户，最后嘱咐道，“换好衣服放在这里就好，午后还要回来。我在窗外等您。”
孔锦颐点了下头，钟行舟利落地翻窗出去，小心地将窗子合上。
他翻窗的动作极其流利，身手根本不像个单纯的管家。孔锦颐第一时间先观察了一下这间屋子，左不过是普通的陈设和装饰，似乎没什么可疑的。不过钟管家能将她约到这里，，又搞到这些衣服，一定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第六感告诉他，这个人很厉害，尽管自己之前已经抓住了他的把柄，但钟行舟绝对不是她能看得透的人物。她一边换着长衫，一边暗下决心，一定要借学枪的事情多探探钟行舟的底细。
前阵子刚剪了短发，发型还能勉强说像个男人，可是单凭她的五官和小身板，外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把她男人来看的。
她别扭地对着铜镜照镜子，拍拍自己的脸，努力让自己克服心理障碍。
算了，反正这样出去也不会有人认出自己。
孔锦颐推开窗子，钟行舟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似乎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他的目光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钟行舟。”
钟行舟转过头来，很显然，孔锦颐的这副打扮让他有些意想不到。他似乎在忍笑又似乎只是作为一个管家在职业微笑，轻声道：“在。”
“不许笑！”
“好好，我不笑。”他举起双手作投降装。
“我跳不出去。”孔锦颐的手指有些不安地摩挲着窗檐，“你能不能帮我一下？”
钟行舟两步走过来，耐心地说：“您踩一下旁边的桌子，然后坐到窗台上。”
孔锦颐乖乖地照做，手一直不肯松开窗框，蹲在窗檐上，又低声说了句：“我不敢往下跳。”
虽然上次也跳过窗了，但这次的明显要高一些。
钟行舟伸出手想助她一臂之力。
当孔锦颐紧张到泛起冷汗的手触碰到他戴着手套的左手时，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前一步将蹲在窗檐上的小姑娘抱在怀里，稳稳落地。
“跳窗都不敢，还想把枪拿稳？”
钟行舟站直，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低笑着问着，双手自然地插回到口袋里。
孔锦颐心有余悸，突然的大面积的肢体接触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推开钟行舟后她立刻转过身，然后为了掩饰尴尬合上了窗户，迟迟不转过身来。
可恶的钟行舟。
钟行舟心领神会，笑着解围道：“大小姐是觉得有点冷了吧？怪钟某考虑不周，不该给您准备这么薄的衣服。”
说着，他将脖子上的灰色围巾从身后搭在孔锦颐的肩上，低声道：“一会儿到了地方之后还要委屈您叫我‘少爷’，不过作为补偿，我一定会悉心教您枪法。”
这个动作流畅得简直像是提前排练好的。
孔锦颐转过身来，把围巾调整到男人常常穿戴的位置，低声道：“可以走了，少爷。”
听她故意压低声音，瓮声瓮气地叫自己“少爷”，钟行舟不觉笑笑，嘴角弧度不减。
“不错。那和本少爷走吧。”
他真是入戏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