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潜入钟行舟的房间是在三天后的下午,孔锦颐特意上完课提前下班。今晨她已经和下人们确认了钟管家的安排,今晚他要和孔安藤、朱沁鸢一同参加舞会,估计不到孔安藤喝得烂醉如泥时不会回来。
这次她拿第二把钥匙开门,如入无人之境。不知是否是钟行舟有所警觉,他房间内的布局有了微妙的变化,床从靠窗移动到靠门,与衣柜的位置对调。
随着位置改变的,当然还有那瓶“慢性毒药”,孔锦颐找了半天才发现,这透明瓶子此时此刻成为了水培花盆,立在窗边,柔和的阳光打在枯萎的樱草之上,简直是一种明晃晃的挑衅。
可恶,他都知道。
孔锦颐蹲在他的窗边翻弄他的那一大摊报纸,这次有时间好好寻找一下其中的端倪——红笔勾画处,好像都与望城的失踪案有关,他在找什么人吗?时间集中在两三年前,难不成他真的有个弟弟?
报纸旁边是一些书籍,文学艺术、政治经济、机械制造,包罗万象,并无什么不妥,他是公认的博学。如果不是真的下功夫博览群书,想必也很难出口成章。孔安蒙考试前钟行舟一直在做他的私家英文老师,虽然最后成绩不理想,但钟行舟的能力应该不会太差。
其实孔安蒙没考上也有些蹊跷,她怀疑……
算了,现在不是该想这些的时候,该集中注意力找枪。床底干干净净,床这个区域附近唯一刻意的就剩一个上锁的抽屉。
木柜古朴,做工粗糙,锁具也是简单的铜质,仅有一个锁孔,不像孔锦颐房间里的那种复杂繁琐。她盯着锁孔,思考要用什么办法才可以在没锁的状况下顺利打开。
孔锦颐环顾四周,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工具。她灵机一动,扯出裙子边上的定性铝丝,手指灵巧地弯曲铁丝,将一端缓缓插入锁孔之中。
孔锦颐的眼神在锁孔与铁丝之间来回穿梭,心想一定要赢得这场无声战役的胜利。空气中只剩下呼吸声和锁内细微的声音,终于,锁芯内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她长舒一口气,急匆匆地来开抽屉,和她预料的一样,里面有一个白色的长条包裹。
真是顺利。
她喜出望外地打开包装,不料里面是一枚玉佩。材质上乘,工艺绝伦,色泽温润如凝脂,触感细腻光滑。这是……钟行舟的?
虽然上门有一道明显得划痕,但这种质量的玉佩应该价值不菲,怎么看也是大户人家的宝贝。不是孔家的,那就是钟行舟自己的?
他虽然人品一般,但是不像会偷鸡摸狗的人。是不是他家道中落之前的?
这不是孔锦颐想要的战利品,也并不打算占为己有。她扫兴地把玉佩包裹好,正要合上抽屉时,且看到里面还有一个遗漏的小盒子。
她忙燃起希望,匆忙打开,竟然是怀表,她送的那块。
哎。孔锦颐懊丧着合上锁。好不容易打开一个抽屉,居然一无所获。
孔锦颐起身,开始翻他的衣柜,这是除了床之外最可疑的地方了。
一排西装,这次里面放着一件中山装和长褂,倒是没见他穿过,不过只是寻常装束而已,没什么可疑的。
孔锦颐挨个排查每个口袋,无一不是空空如也。柜底是几个空盒,也不是什么机关锁,真不知道他在衣柜里放这些做什么。
孔锦颐有些找累了,坐在椅子上小憩。他屋里根本没几件家具,可以说是一览无余,这个弹匣到底会藏在哪里呢?
实在没办法,她只好无功而返。没想到刚一出门,就直直的看到正对门的墙面蹿下来一个人影,而敞开的窗户正是自己房间的,上面还贴着一张深蓝色窗花。
钟行舟穿着一身西装却行动如此敏捷,四五米高的墙壁他竟然如履平地。
孔锦颐冲出去,正巧合站在花圃里的钟行舟眼神相撞。除了愤怒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孔锦颐开口就是质问:“钟行舟,你去本小姐房间干什么?”
“……那大小姐又是从哪来呢?”
“呃……”她回头看了一眼忘记关门的房间,“本小姐在问你话,你回答我的问题。”
钟行舟笑笑:“钟某给大小姐准备了一份礼物。”
“……什么礼物不能交到我手里,还必须跳窗出来?”孔锦颐皱眉,“你觉得我很好骗吗?”
主仆两人已经多日未曾心平气和说话,自从那次不愉快后孔锦颐就一直躲着这个可怕的管家,现在终于让她找到了发泄口。
“什么时候把枪给我?好让我杀了你。”
“大小姐别急,随我来。”钟行舟神秘地看向她卧室的方向,“您和我去了就知道。”
孔锦颐一边将信将疑地跟着他上楼,一边思考对策。一会钟行舟问起来,她要怎么给出一个正当理由呢?
卧室倒是和孔锦颐记忆中一样,没有被翻动的痕迹,当然也有这也有可能是复原过的样子。
孔锦颐双手叉腰,道:“什么礼物?空气。”
“大小姐请随我来。”钟行舟指引孔锦颐来到窗边。
孔锦颐不自觉地瞥了一眼那扇未关紧的门,生出戒备:“你到底想让我看什么?”
“冒犯了。”
钟行舟轻手轻脚地摘下了遮挡窗棂的大半窗花,清澈透明的玻璃瞬间映入眼帘,而窗外,是那片精心打理的花圃。这里不知何时钟满玫瑰,错落有致,巧妙地排列成“廿岁快乐”四个大字,这是他“蓄谋已久”的生日贺礼。
孔锦颐转怒为喜:“你……你每天修修剪剪,是为这个?”
“只为博大小姐一笑。”他轻声笑笑,眼里满是温柔,“本想等到生日那天,不料大小姐明察秋毫,提前发现了。”
孔锦颐只顾着感动,完全放过了他这个脆弱得可笑的借口。
“知道大小姐喜欢花,刚巧钟某也没有其他爱好。”钟行舟轻声道,“之前的事情多有得罪,以后钟某还要和大小姐多多学习。”
“你……”
他话锋一转:“不过,大小姐提前下班,是给钟某准备了什么惊喜?”
“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孔锦颐道,“你跟我来,这次不许跳窗。”
这次换钟行舟跟在孔锦颐身后,路上遇到了并肩说笑的陶儿和素玉,她俩本笑语盈盈,见了钟行舟却忽然红了脸,羞涩地问了声好。
从前孔锦颐就知道素玉对钟行舟暗生情愫,没想到府里的其他小丫鬟也揣着这种心思。
他是更喜欢素玉还是陶儿?好像和小溪关系也还不错?
孔锦颐悠闲地哼着小曲步入庭院,调侃道:“钟管家好像还没成亲吧?有没有喜欢的小丫鬟,我去帮你做红娘啊。”
“大小姐别拿钟某开玩笑了,钟某一穷二白,身份又可疑,别连累人家好姑娘和我一起受苦。”
目光掠过满园的玫瑰。果然从平地看这些玫瑰是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只有从她卧室窗户的角度,才能刚好看出这几个字。他平时有那么多事情要忙,居然还有心思准备这些繁琐的工程。
一到钟行舟的房间,孔锦颐立刻变戏法似的拿出刚刚借机在房间拿的贴纸,又趁着他脱下大衣的时间差迅速将窗花贴在窗户上,是她之前跳过的那一扇。
然后她转过身,挡住那扇玻璃,神神秘秘道:“你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屋里温度高,钟行舟上衣只剩件白衬衫,显得他身材更加挺拔。他闻言走过来,高高大大的身影挡住了孔锦颐视线里的阳光,但却圈起来了一个只属于两人的世界。
钟行舟伸出手,指腹下是一纸窗花,是惟妙惟肖的孤帆,在光线的映射下,更像是横在江河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