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家?着火?
孔锦颐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瞬间清醒。一时间,周遭的叫嚷声、麻将声还是叫茶声都被一把火吞没,她的心牢牢地被“华家”几个字揪着,忙起身问清楚着火源头,到底是华府还是华家药铺。
“都不是都不是!要不然为什么说完了?是药仓啊!”
“这命脉都没了,怎么发展?哎。”
华家的药仓正在药王谷处,而此时锦菱和华裕正在药王谷!
不好!
孔锦颐预感不妙,连忙往药王谷奔去。
天越跑越黑。好事者纷纷出来围观这漫天的大火,孔锦颐一边跑一边推开路人,哪怕周围有人认出她,甚至窃窃私语,她也全然不顾,心里祈祷着锦菱和华裕千万不要出事。
等到天几乎全黑的时候,她才跑到药王谷入口,远远地看见锦菱蜷缩在一块大板岩上,耷拉着脑袋,凌乱的长发遮住她失魂落魄的脸庞,脸色因为惊吓过度而惨白。
记者认出这是孔府两位得宠的小姐,举着镜头咔嚓咔嚓地拍着照,路人围过来,叽叽喳喳地安慰着,希望多少能够捞到点孔家的好处。锦菱缩成一团,无助地颤抖摇头,只字不提刚刚发生的事情。
见了姐姐,锦菱终于忍不住大声哭起来,紧紧攥住孔锦颐的衣服。
“姐姐来了,已经没事了。”
孔锦颐抱住锦菱,用自己的身体为妹妹挡住镜头。她感觉锦菱颤抖得厉害,以更加用力的拥抱回应。
“菱儿不怕,姐姐在这里。”
“姐姐,菱儿不能不害怕……”她努力抑制住泪意却失守,“怎么办?小裕哥哥还在里面。”
这是华家的药仓,是最根本的命脉。换作是孔家药仓,孔锦颐也会不顾一切地跑进去,只是现在熊熊烈火吞噬了望城的天空,火越来越旺,天越来越黑,华裕恐怕会遭遇不测。
“会有人去找他的。”孔锦哄着妹妹也哄着自己。
锦菱边抹眼泪边摇头:“火势太大了,小裕哥哥把我送出来就跑回去了,大家根本就不敢去找。”
听着阵阵按下快门的声音,孔锦颐愤怒地指着一个记者:“来,拍我。对,你们有心情在这里拍我,甚至都不愿意关心一下火场的受害者。”
“尸位素餐!”孔锦菱埋头大喊。
为数不多的好心人终于发声,聚焦于姐妹俩的这些小报记者终于分散了一些。
但还是有些碰耳朵的闲言碎语,孔锦颐咬咬牙装作听不懂,拍着妹妹的头安抚她:“菱儿不要着急,华裕那么聪明,会自己救自己,不会出事的。”
“不行姐姐……呜呜锦菱想进去,怕他回不来。”一想到最坏的结果,锦菱一下就又控制不住失声痛哭,“怎么办?声声姐姐,刚才小裕哥哥把我送出来的时候他说要照顾好自己,是不是代表他不会再出来了?”
“别急锦菱。望火楼在敲锣了,相信很快就有人来灭火了。”
锦菱边哭边往姐姐怀中蹭,边抽噎边嘟囔着胡话。
说话间,灭火的警察和士兵还迟迟未到,孔锦颐只能不停说好话哄着妹妹。心软如麻之际,身后是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我有没有说过让你天黑之前回家?”
声线熟悉,但语气可是过分的冰冷阴厉,怀里的锦菱还被吓得一哆嗦。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熟悉的嗓音,孔锦颐怎么也想不到这副语气和她说话的人居然是钟行舟。
一回头,他怒睁着眼,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呼的粗气一张一鼓,如优雅的猫忽然露出尖利的牙。
“你知道如果你……”他眉毛抖得像是出了声音。
大小姐本能作祟,孔锦颐蹙下眉头打断他:“有你这么和我说话的吗?”
钟行舟强忍怒火,垂了垂眼眸,虽然换了称呼,但语气还是相当严肃:“大小姐,我嘱咐过您早点回家。”
还算他识相,孔锦颐不想计较他的失态,旁边的锦菱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扑进钟行舟的怀里:“钟管家,小舟哥哥,我知道你很厉害,你能不能进去找找华裕?我求求你了。”
可惜钟行舟是管家又不是警察,这种冒死的事情怎么敢轻易去做?和孔锦颐猜测的一样,钟行舟理所当然会拒绝:“抱歉锦菱小姐,孔家以外的事情和我没关系。”
“拜托你了小舟哥哥,我以后再也不调皮,求求你进去帮我找一下华裕好不好?”锦菱哭着哀求道,“我向你保证以后放学绝对不乱跑乖乖回家,好不好?求求你了你进去找一下他。”
妹妹的语气让孔锦颐心像水一样软,可她清楚这不是钟行舟一个管家该做的。以钟行舟的行事风格,分内之事一定会亲力亲为,但其他事情他绝不会引火上身。
“好了锦菱,不许胡闹了!”孔锦颐拿出姐姐的威严震住锦菱。
火势渐渐小了一些,但是从药仓中溅出来的火星可一点也没有减少的势头。
旁边有人感慨道:“说不定这是华家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天降神火惩罚他们呢。”
看一向喜欢落井下石,立刻帮腔道:“这是天火啊。”
孔锦菱缩在姐姐怀里崩溃大哭,嘴里不住嘟囔着好人为什么没有好报,明明华家乐善好施,连一只蚂蚁也不舍得踩死。
幸灾乐祸的事情孔锦颐见多了,只是从刚才得知消息起,“天火”这词她就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眼下来不及多想,她不能让妹妹的一时冲动殃及无辜:“菱儿,不许胡闹,钟管家没有义务去救人。你先和钟管家回府,等找到华裕了我就回去告诉你。”
“姐姐!”锦菱抬起头,“你要去找小裕哥哥吗?”
还未等孔锦颐回答,钟行舟立刻打断:“不行。”
“还轮得到你指挥我?”锦菱厉声反问,气势压过他。
“抱歉,但这事听我的。”钟行舟只是摇摇头却已然再次掌握主动权。
“我不听。”
“声声小姐,您和二小姐都先回府,不要乱跑。”
“……你不能去。”
行动就是回答:钟行舟不由分说地将大衣一脱,披在锦菱的身上,道:“大小姐,麻烦您先带二小姐回府,车在后面。她惊吓过度,让小溪给她温一碗安神羹。”
锦菱立刻亢奋起来:“小舟哥哥你要去吗!我也要去!”
情急之下,孔锦颐拉住钟行舟的手臂,“不行!这件事情与我们家没关系,如果搭进去一条人命,父亲回来一定会生气。而且你必须考虑清楚,你没有救人的义务。”
锦菱意识到自己不懂事,又耷拉下脑袋。她虽然心急,但还知道轻重,钟管家也只是个管家,他没必要为此冒险。
钟行舟将用力握了握孔锦颐的手,语气笃定:“声声小姐,相信我。”
这是一次不隔着手套的碰触,他的手掌温暖有力,孔锦颐触电般一颤,另一只手握住钟行舟,语气是威胁,话里话外又是不住的担心:“钟行舟,本小姐警告你,在我没有揭开你面具之前,你不许有任何闪失。”
孔锦颐第一次主动和男性肢体接触,掌心冒汗,但大脑好像控制住了她的行动,她迟迟没有移开。
钟行舟惊讶地低头看了一眼她的手,像是亵渎了神女般自己抽出了手:“钟某死而无憾。”
“小舟哥哥。”锦菱也拉住他的胳膊,“呜呜呜对不起,但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钟行舟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大小姐,只身一人闯进了天火降临的药仓。他的背影高大、坚决,却又壮烈。
在众人惊呼声中,孔锦颐目送钟行舟冒死奔赴火场,锦菱裹紧钟行舟的大衣,依偎在姐姐身上,不再敢往药仓的方向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