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轻意做了一晚上梦,其中还涉及不可描述的内容,没睡好,很烦,还有点无语、羞耻,起床后一直蔫蔫的提不起精神,整个人把丧字写到脸上。
她手上有伤,打着夹板绑着绷带,为防影响到筋和韧带恢复,还要吊着绷带,没弹性的窄袖衣服通通不考虑,挑了身中长款宽松毛衣套身上。腊月天,正是一年里最冷的时候,为防感冒,加了件披肩在身上。
程老先生的寿宴办在中午,她九点多出门,先去医院换药。
虽说家庭医生也可以换药,但小伤口什么的可以在家处理,伤到筋骨韧带,还是去正规医院找专业医生处理比较好。
谢轻意抵达举办寿宴的酒店时,已是十一点多。
程老先生的名字叫程侯,最开始是在家务农,开放自由经济市场后就开始跑买卖做生意,听说倒腾古董文物挣钱,入了古董行当,做捐,当二道贩子,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谢老先生。他跟谢老先生的脾气对路,渐渐处成朋友,时常有合作。在古董市场火热的那些年没少挣,随着财富地位不断提升,名字从程猴子,变成了程哥、程老板、程爷、程老,成为本地赫赫有名的古董收藏家。
他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小女儿在区里当公务员,另外四个都在经商,在经济形势大好的时候疯狂扩张,投资了特别多的产业,号称千亿豪门S城首富,在当地算是有头有脸的头面人物。因此程家老爷子大寿,来的人极多。
谢轻意不想早到去应酬,拖拖拉拉的,正好赶上入场高峰期。
宾多到把去停车场的路都堵住了,酒店的工作人员正在门口指挥车辆进行疏导,车子便宜的往停车场去,车子贵的,往前开。
她坐的车买成一千多万,又有三辆坐满保镖的大路虎前呼后拥,排场够看,工作人员让他们直接往宴会厅方向去。
车子越往前开,越慢,甚至都停下来了。
谢轻意探头朝前方看去,便见宴会厅前面铺着红地毯,安排有摄影师在那里拍照录像,把寿宴入场办成大明星搞活动走红毯。大门口聚集了一大堆宾在围观后面入场的人。这阵仗,联系到程家最近出现的资金危机,显然是出于商务需要。
她不喜欢这种喧喧闹闹的场面,更不想让人围观,忍下调头回去的冲动,对坐在旁边的保镖队长说:“待会儿你和花花跟我进去,其他人留在外面。”
保镖长队应下,当即联系其他三辆车上的保镖,让他们拐出去找地方停车等。
好一会儿过后,谢轻意的车子来到红毯跟前。
戴着白手套的迎宾迎上来要伸手开车门,保镖队长已经率先下车,把车门打开,将迎宾挡在一旁,护着谢轻意下车。
女保镖吕花花从副驾驶位下车,撑伞,替谢轻意挡住飘落的雪花。
旁边的摄像组早盯上这辆千万豪车,立即围上来对着谢轻意咣咣咣一通拍。
谢轻意忍着曝光在镜头下的不适感,迈上台阶,一眼看到一个特眼熟的女人站在宴会厅门口,施言。
施言今天走的是明媚张扬风,容光潋滟,像阳光照在波光粼粼的水面,让人眼前一亮,似乎多日积攒的阴霾都因她而淡了许多。
好看!
谢轻意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又想起昨晚的梦,差点想抠脚趾头。可随即,她的目光跟施言俯视下来的视线对上。
施言的脸上噙着笑,笑意有点冷,眼里充斥着戏谑调侃的意味。她的动作不是要进去,而是侧身退后让开门。
谢轻意立即意识到,有情况?下意识地望向门口。
程老先生的二孙子程长明在门口迎,一个长得挺好看打扮挺精致的女人挽着他的胳膊,一副正牌女友的模样。
这女人叫谢甜甜,是谢承安的孙女,谢骏的大女儿。
谢轻意以为认错了人,把人看了又看,确实是谢甜甜。
她有点被惊到了。
难怪施言是那眼神!
谢骏昨天早上跳楼没了,这人不忙着操办丧事,跑到这里来替程老先生招呼人?
你家有丧事啊,你跑来参加人家的整寿寿宴,忌讳不?程家人也很离谱。不把她请走,还让她来招呼人?
谢轻意果断装不认识谢甜甜,本来也没搭理过她!实在是丢不起那人。不知道只怕得说是谢家没规矩。
她没忍住又悄悄瞥了眼施言:施言跟谢甜甜同岁,两人初一的时候一个班。谢甜甜带人霸凌施言,让大伯母把脸都打肿了。施言来赴宴,刚才被她刁难了?
谢家内讧闹到程老先生的寿宴,也是够离谱的。
谢甜甜显然没打算放过施言,继续说:“还不走?都说了这里不欢迎你,脸皮怎么这么厚呢,要我让保镖把你扔出去吗?”
施言的下巴往谢轻意这里一点:“喜欢用保镖扔人的正主儿来了。”
学人也不知道学像点,想用保镖扔人,你到是带上保镖啊。哪像这位,身边看着就俩,天晓得哪个角落里蹲了两车都不止。
谢甜甜被谢轻意让保镖扔出过谢家大宅好几回,听这语气,落下心理阴影了吧。霸凌者被霸凌,啧!
谢轻意扫了眼施言:你俩的过节,扯我身上做什么。
周围的人都看过来了,还有人在问这是谁,更有拿手机要拍视频了。
谢轻意的保镖队长和女保镖不动声色地用自己的身板遮挡住旁边人的视线和镜头。
谢轻意不愿待在这里让人看热闹,取出程老先生亲自下的请帖递过去。
谢甜甜一把接过请帖,看都没看,哗啦啦撕碎塞进了旁边的垃圾桶,下巴微挑,想用俯视的角度睥睨的姿势望向谢轻意,奈何身高不够,于是仰起脸和下巴用斜视的眼神扫向谢轻意:这里不欢迎你。
谢轻意看向程长明:你这个主人家又是什么意思?
程长明面带微笑,气地说道:“抱歉谢小姐,我女朋友不喜欢你。”对着外面做了个请的手势。
谢轻意退后几步,跟施言站成一排。
施言从小在谢家人面前就没有过脸面,谁都能踩上一脚,这场面得经历多了去。不过谢大小姐倒是头一回吧。她笑意盈盈地问谢轻意:“丢脸不?”
谢轻意实话实说:“有点。”
谢甜甜见她俩居然在旁边站一起聊上天了,上前两步,气势逼人:“还不走?真要让我叫保镖来扔你们吗?要点脸吧!”
施言直乐,说:“你倒是扔啊。”她退后一步,果断地站到了谢轻意的身后。
程长明带着气的微笑,道:“二位,请离开吧,不要闹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谢轻意懒得跟他俩计较,摸出手机,拨打电话。
施言的眼力很好,一眼扫见谢轻意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程侯。
她心说:“哟,有好戏了。”
程长明说:“谢小姐,你是想给我爷爷打电话吧。我爷爷今天没空理你。我直说,我只喜欢甜甜,对你一点好感都没有。我爷爷想撮合你跟我,那是他一厢情愿,跟我没关系。我是有女朋友的人,还请你自重!”
你也配?施言顿觉不爽,上下打量眼程长明,长得真丑,脑子有坑!她又看向谢轻意,便见谢轻意的眼神冷了下来,又是一乐。还是看好戏吧!谢大小姐最擅长的就是掀桌锤人砸场子。
电话接通,程老先生的中气十中分外和蔼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轻意啊,你到了吗?我们都等你半天了。”
谢轻意连个眼神都没再给程长明,淡声说:“到了,被你孙子和准孙媳拦在门口不让进,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你明知道他俩凑成一对,还要把我撮合给你孙子。您老这是……”不想好好办八十岁寿宴了吗?
“哎哟我艹他祖宗!”程老先生一声大喝,连声道:“你在门口等我,别走,千万别走,我现在就过去。”
谢轻意挂了电话,直接离开大门口,站到了一旁。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大概是眼神过于冷冽,以至于浑身上下释放的气压把腊月飘雪天的寒气都压住了。
一男一女俩保镖,男保镖站面离她两步远的地方警惕地留意着四周,女保镖则撑着伞站在她的身侧不仅用伞替她挡住头上的风雪,还站在上风口,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风。
她的气质,以及身旁的保镖的气质、举动,三个人直接把声势拉满,让人一看就觉得来头不简单。
施言去到谢轻意的身旁,双手插兜,一副悠哉的模样,问:“你昨晚没睡好?”
还提昨晚!谢轻意的表情差点没绷住,愤然地扭头看了眼施言:都怪你发的那条短信!
施言满脸茫然兼无辜:“我没惹你吧。”
谢轻意哼笑一声,懒得搭理她。
施言拖长声音“哦”了声,说:“看来是有了。哎,我的请帖被撕了,你带我进场。”
谢轻意心下诧异,扭头看向施言:你用得着我带你进场?
惠仁集团的施总哎,好歹也是几个亿身家的年轻富豪。程家来这么多人,好多一看就是中小企业供应商,他们都能进,你进不了?
施言“啧”了声,说:“好歹我俩是睡过一张床的交情,借个光怎么了?”
什么叫睡过一张床的交情?这话听起来你不觉过于暧昧会惹人误会了吗?谢轻意知道她是故意的,于是扔过去两个字:“闭嘴。”
施言笑道:“遵命——”
“你个狗逼玩意儿,烂泥扶不上墙的狗东西,给你抬举让你来门口迎,你给老子捅篓子,我艹你祖宗,你个狗东西,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自己什么德性,烂玩意儿……”
“哎哎,爷爷别打,爷爷别打,好多人看着呢——”
“你还知道好多人看着!我去你祖宗……”
骂得极脏,极粗鲁。
施言听到骂声,心想:“谁在程首富家的寿宴上闹事……”一回头,好家伙,寿星公脱了鞋子,在宴会门口用鞋底抽孙子。她随即反应过来,这是打给谢轻意看的!她看向谢轻意的眼神都带着震惊:祖宗,您什么来历?
要不是从小认识谢轻意,翻过她家祖谱,自己还上过她家祖谱,认识她家所有亲戚,都得怀疑谢轻意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可正常情况下,不是派个身边的人把谢轻意迎进去,顺便训程长明几句就完事了吗?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
施言震惊且困惑了。
程老先生打得程长明从宴会厅门口跑开了,这才把鞋子穿上,环顾四周,一眼看到站得远远的谢轻意,健步如飞赶过来,忙说:“轻意,程爷爷揍过那狗东西了,等回头我办完寿宴,叫他到你家门口跪着赔礼去。”
谢轻意说:“不至于,揍过就完事了,这事翻篇了。”
程老先生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滚圆,问:“你胳膊怎么了?”
谢轻意说:“割腕自杀没死成,筋断了。”
程老先生呆住。他还想回去再抽几下孙子。狗逼东西惹谁不好,惹这活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