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老铁你咋咋呼呼什么呢。
老铁说大仙,邓老鼠刚刚都跟我们说了,尿壶里有个咬人的妖怪,结果你一板砖下去,金光闪闪,妖怪就灰飞烟灭了。
我说哪有那么夸张,你别听邓老鼠瞎说。
老铁说您别谦虚,前两天邓老鼠兄弟还想咬我呢,都是这个尿壶惹的祸,除了您老人家,谁能随便捡起一块板砖,就把他治好了。
其他人也纷纷说什么大仙大战尿壶怪,一块板砖定乾坤。
肯定是邓老鼠又替我吹开了,老铁七个人对我一口一个老人家,弄得我很不好意思,就说你们来是有事吧?
七个人都跪下了,说让我帮忙把他们先祖的头颅,从骆马湖里捞上来。
这个我真不能答应,因为我连游泳都不会!
没等我拒绝,又有一个人抢着说道:“这么多年了,我们七家的后人始终守着无头尸烧纸,我爹他老人家到死都没有瞑目,大仙,您一定要帮帮我们啊!”
当年满清入主中原,急不可耐颁布了剃发令,凡有不从者,皆斩。
我们县的七个书生,因为坚决不剃头发,被清兵绑到了骆马湖边。
七名刽子手同时手起刀落,七颗头颅滚落尘埃,清兵又当着被赶来围观的乡亲们的面,用铁索把七颗头颅穿起来,扔到了骆马湖里。
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不剃头发就要砍头,当时就是这么野蛮残忍。
我虽然年龄不大,听了先辈义举的细节,一时也是热血沸腾,恨不得投身骆马湖,捞起他们的大好头颅,不过,心情归心情,事情做起来可就难了。
我说我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这个大任,我实在担待不起。
老铁他们还围着我,又是磕头又是哭求,弄得我好难堪,幸好丁老八出来尿尿,看到一帮人围着我,走了过来。
四个人打麻将是有多投入,刚才郑老鼠那么闹腾,他们竟然都不知道。
听老铁前因后果这么一说,丁老八说蛤蟆就是个孩子,你们几个湖边长大的壮汉,水性这么好都找不到捞不着,难为一个孩子干什么!
老铁一帮人一指金光闪闪的尿壶,说丁老板,你要是敢在尿壶上坐一下,我们就承认大仙是个孩子,拍拍屁股转身就走。
丁老八让我起来,把尿壶口的那块老砖扔到一边,蹲下身子就想坐上去。
“丁老八,你要是没长一个扎满钢针的铁鸟的话,我劝你不要坐,小心变成个太监!”老铁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丁老八屁股快沾到尿壶口了,听到这句话连忙抬了起来,摸摸脑门到底没敢坐下去,跑过去把三爷爷叫了出来。
三爷爷知道当初的事,捋着胡须说道:“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当年这七个先辈舍身取义,精神传承下来,这才让我们县的读书种子没有湮灭,老朽甚为感动,不过事情已经过了三百多年,头颅说不定早已化为泥沙,骆马湖那么大,去找沉入水底的七个头颅,跟大海寻针差不多,蛤蟆年幼,又不会水,各位心情我理解,不过最好等蛤蟆长大了,当上大官,派人潜水打捞比较稳妥。”
三爷爷连说带劝,好不容易劝走了六个人,只有老铁说留下跟我聊聊天。
房间里村长一伸头,说我的三老爷,你是不是看着我今天手气好,故意躲起来冷场子,等我手气凉了再来打牌?
三爷爷说我方为鉴一生做人光明磊落,跟你耍这小心眼,马上来战。
丁老八扶着三爷爷又进去了,我看秃头老铁赖着不走,就问他是干什么的。
看上去像无业游民的秃头老铁,原来他姐夫后台很硬,县医院的食堂揽给了老铁承包,而且里面停车收费也归老铁,一辆自行车一次一毛钱。
老铁一年的收入,比我们村长只多不少,果真是虾有虾路鱼有鱼路。
老铁又说冯二毛那家伙,是怎么跟大仙您攀上了关系,他前几天加一起输了一千多,结果被你帮他捞回去一万多。
我说不对啊,冯二毛那家伙,可是告诉我他输了一万多。
老铁说大仙,这你就不懂了吧,耍钱的人,大赢说是小赢,小赢说是没赢,小输说是大输,大输的人又说自己是特输,赌场上都是谁也算不清的糊涂账,不过他输了一千多跟您说输了一万多,冯二毛这小子鬼着呢。
老铁是想跟我套套近乎,我跟他说以后交个朋友,好不容易才把他打发走。
然后我就在地上画圈圈,诅咒冯二毛这个没有一句实话的混蛋。
后来我也憋尿了,到砖窑旁边的山林撒尿,尿到一半听到山林里有窸窸窣窣的动静,我以为是野兔子,回去把那块老砖提在手里,悄悄又回来了。
几株大树后面有高高的野草,动静就是从那里传来的,我不敢过去,就把砖头扔了过去。
一个人赤着上身,从草丛后面钻了出来,手里捏着那块砖头,拍着结实的胸脯,骂道:“哪个龟孙子没长眼,敢用砖头打老子!”
自从爷爷在青龙山,看我差点被活埋,不管不顾的冷着脸离去,我对他早就凉了一颗心。
再加上他跟孙寡妇的事,弄得村里孩子笑话我很长时间,说我有个便宜奶奶,所以我对爷爷是特别的不待见,见到就烦。
我一脸的嫌疑,对那边说道:“没长眼扔砖头的,就是你的龟孙子。”
钻出来的人正是爷爷,看到我马上扔下砖头穿好上衣。
随后孙寡妇整理着衣服也钻了出来,脸红红的,头上还沾着几根野草,估计在地上滚了很久。
爷爷最近有半个多月没回家了,都是睡在孙寡妇家里,看样子两个人在床上感觉不过瘾,现在都玩到了树林里草地上了。
孙寡妇没羞没臊的,说什么恋爱自由,你一个小孩子,没资格管大人的事。
爷爷拉着脸,说你踏马的给我闭嘴,先给老子滚回家里去!
孙寡妇感觉丢了面子,气的直跺脚,扭头走了。
爷爷靠在一棵树上,点上一根烟,对我说道:“蛤蟆,我知道你对爷爷有意见,这样吧,你说怎么做,你才能原谅爷爷,就算是让爷爷去死,爷爷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我笑了,说当初骆马湖七义士,你听过吧?
爷爷点点头,说听过,读书人少脑子,头都砍掉了还留个屁的头发。
我说你真不行,你跟三爷爷对这件事的理解,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一提三爷爷,爷爷立马暴跳如雷,说你上小学都是他带着你,弄得附近的人,都说木头是他的亲生儿子,我是被他戴了绿帽子,这才想要弄死他的亲孙子——老子非把方为鉴那个老小子活劈了不可!
爷爷说到这里,扔掉烟头掏出一大把钱,说爷爷给你钱,蛤蟆喊一声爷爷。
看我不理他,爷爷把钱收起来,泼妇一般在地上打滚,还抱头痛哭,说自己杀生太多,现在连亲孙子都不认他了,这是老天爷给他报应。
哭了一会,爷爷翻身站了起来,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恶狠狠的说,蛤蟆你自从打青龙山下来,就没喊过我一声爷爷,现在你给我喊一声爷爷!
我被掐的喘不过气来,后来感觉脸都热乎乎的,但是坚持不喊那一声爷爷。
三爷爷可能发现我不见了,急忙忙的领着村长三个赶了过来,村长手里还捏着一个麻将,看到爷爷掐我,忙说老薛有话好说,孩子是无辜的。
看来村长是深信三爷爷给爷爷戴了绿帽子,生下了我爸,所以才这么说。
这句话正好戳到爷爷的肺管子上,他把我放下对着村长飞起一脚。
村长被爷爷踹出去好远,麻将脱手而出,落到了草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