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头鹰妖背上,明空、明提对视一眼,眼中有了些喜色。
这邪魔除了给他们种蛊外,似乎并不打算限制他们的自由。
令他们心中不快的还是身边跟着的鹰妖,这是在拿他们当探子,真有人追踪祭祀之物的话,那就是追他们师兄弟二人。
一前一后,距离拉远,柳风没有就此兵家祭祀之物多想,得失干系不大。
两僧的死活,他也没放在心上,活下来需他设法应付红莲寺那边,死了也不过是少两个三境助力。
拿出先前得自清云子的玉瓶,一枚三品丹入手,药香浓厚,夹杂了些虫药的气味。
此丹可以养养体内蛊虫,一是加快介蛊炼化得自甄善仁体内的四品“衍瞳”,二是他本体的异蛊也能受些补益。
“不知此丹对王蛊有无用处。”
柳风捏碎丹药,掌心血肉裂开,如一张口般往内一吞,碎丹被纳入血肉内,而血肉之中又有蛊虫帮忙吸收丹药药力。
半个时辰后,他体内虫鸣声大作。
介蛊、异蛊都变得活跃起来,那清云子拿出的丹药,真是大补蛊师的好货。
可柳风摇了摇头,达到三品,且是正适合蛊师的丹药,还是对王蛊无用。
“王蛊如灵蛊一样,不是我能轻易供养得起的。”
目前王蛊幼虫改造了他的肉身,滋养了他体内蛊虫,其他的神异之处,还得将其养大些才可见到。
夜色渐浓,前方北长府在望。
想着落地容精怪歇息半晚时,柳风面部复眼忽地一挣,眼神变得空洞起来。
借着寄生在两僧身上的复眼,远隔三十余里,遥视而去。
“还是来了!是分身在侯府见到的两名四境之一。”
衍瞳子蛊视野中,一头三境黑雕逼近,雕背上有一身着宽袍的武夫。
那人身上的袍子纹有日月,体表肌肤裹了层金光,整具肉身形若一尊金像。
如这般体貌的修士,柳风见过一个,修成白骨相的幽梵。
武夫四境炼无漏金身,修成罡气,佛门借鉴武道,四佛根便有了个无漏白骨相,修佛罡。
来人体表罡气淡薄,应当是四境金身境前期的武夫,但也不是两个三佛根能对付得了的。
衍瞳子蛊可助他遥视他方,只可看,不能听。
借着两僧体内的复眼互视,明空、明提面色大变,神态焦急地说着什么。
身着日月袍的武夫接近,两僧竟是手指身上的复眼,一齐躬了躬身。
“自寻死路。”月色下,柳风引动了两人头颅内的衍瞳子蛊。
不等二僧开口与那武夫说道,两人脑袋一歪,猛坠而下。
他们实力不差,在高空中分散逃离,也就死一人,心存侥幸,想要暴露出柳风,自是一个也活不了。
解决掉两僧后,那三只鹰妖自然也没能活。柳风一拍座下鸦妖,示意其斜向绕道。
若是还直走向歧州,就太过愚蠢了些,被人直追而上不说,还可能让对方怀疑他的出处。
歧州有名的蛊师大宗没有,非要揪出两个的话,那就是绝门和蚀门。
“从顺州绕道去歧州,你可有名字?”柳风说着手中多出三枚妖血丹,皆是得自宇文华等人。
此丹为军伍中所备,他手上有两百余颗之多,对如今的他用处不大。
“呱。”鸦妖察觉到二品妖血丹的气息,疲惫一扫而空,双翅猛扇。
它开了灵智,还被养到了二境,明白柳风的意思。
“回禀主子,小的在军中被那帮莽夫唤作老七,上头还有六个比小的强些的军中精怪……”
它嘴里的话没说完,三枚妖血丹送到了鸟喙边。
“呱呱……小的今夜不眠不休,也要将主子带出这乾州。”
鸦妖一口吞下三枚妖血丹,体内道门真炁流转,周身掀起一股妖风。
柳风看了眼浑身漆黑,连眼珠子都是幽黑无光的鸦妖,再看看其羽翼间的复眼,淡声道:“你以后不叫老七,叫墨瞳。”
“你若是命硬,日后可追随于我,助伱成就三境不难。”
“小的……墨瞳谢主子栽培。”鸦妖口中声音浑厚,跟军伍军士一样铿锵有力。
这头鸦妖可谓是欣喜若狂,它走的是道修路子,道门三境四象境一成可化为人形。
放在深山老林内,三境妖修得被手下精怪唤上一声大王。
下方景物飞快倒退,得了大补的鸦妖卖力急飞,势要向新主子证明自己。
朝霞染红半边天时,鸦妖背上的柳风彻底放下心来。
倘若那名四境追对了方向,以对方的三境坐骑,早就赶上他了。
半夜过去,他已经脱离乾州地界,来到了顺州,不见那人追来,对方必然是走了其他方向。
霞光万里,鸦妖体内丹药药力化开,振翅间划过高空。
它精神振奋之下,正想着再飞上个几百里。
这时,一只大手拍了拍它的脖颈。
“下去,到城外等我。”
“是,主子。”
柳风盘坐于鸦妖背上,面色稍有些异样,他竟是感应到了一具佛骨傀儡。
时隔一年多,没记错的话,其余二品佛骨傀儡皆已损毁,就余下一具二品佛骨傀儡还在青滢体内。
那位跟随过他一段时日的青狐夫人,在毒蛟追杀之下与他分散,看样子是没有死。
就是不知此女离开沽州后,如何到了这顺州。
……
奉池县,一座临近顺州府城的县城。
城内街道交错,繁华气象要好过偏远县城太多,分作了内城和外城。
外城北城,真元门内。
天色刚亮,十余真元门门人推门而出,脚步看上去有些虚浮。
“啧啧,那张家小姐出身的小娘子滋味好啊,今晚再去疼疼她。”
“老兄,这你就贪心了,张家小姐今晚归我才是。”
“别老惦记着那些庸脂俗粉,办好了事说不得能尝尝女修的滋味,听说两位门主和几位堂主手里头就有不少。”
这十余武夫炼真气入骨,算是一境中的好手,但比不得真气入五脏的二境武夫,也无道修那般采补之法。
他们在那帮可怜女子身上卖力不休,是在白白损耗体内精元。
怎奈近来帮内又收了不少好货色,以他们的心性,实在难以耐得住。
一行十余门人后方,接连三十几座小楼排开,其中有一阁楼雕梁画栋,最为讲究。
门中高手尽聚于此,而楼阁
光亮昏暗的地下室内,上下三层被隔成一个个居室。
在走廊内走过,可听到居室内有靡靡之音传出,不堪入耳。
真元门门主是位道修,在门内传下采补之法,道修都会,机灵些的武夫也学了些皮毛。
外面天色已亮,门内强手却还在忙于修行。
与那些贪恋美色的门人不同,两位门主,六位堂主驭女无数,早就腻味了,女修在他们眼里不管姿色如何皆为炉鼎。
炉鼎,如同药鼎,可容纳药力。
药材的品质好坏不重要,只管叫炉鼎服下,再由他们采去药力精华,糟粕全给炉鼎滤去。
时日一久,炉鼎体内药毒积蓄,总有用坏的一日,需另觅一个。
两位门主,六位堂主修炼了二十余载,费去的炉鼎少说也有四五百个了。
此时,地下室
简单布置的室内,仅有一床榻,一药草蒲团。
蒲团上盘坐着的是一中年精瘦男子,浑身精赤,体表气息时而阴寒,时而火热。
其一手腾起真火,一手接连拿起药材,以真火炼出的药液,统统被他打向床榻上的半妖女子。
随着他出手施为,榻上半妖女子口中惨哼声不断。
此女一丝不挂,双目被人剜去,四肢被钉死在榻上,沦为了一具炼化药材的炉鼎,生不如死。
一袋药材全炼入炉鼎体内后,精瘦男子长身而起,来到床榻前。
“此两仪境后期炉鼎,以我堂主身份也只可向门主借用半月,得好好用上一番。”
向门主借用炉鼎不易,他自是要一日不停,争取将修为精进些。
走上床榻,精瘦男子俯身下来,正要动作。
无声无息间,一张人皮自门缝间挤入,带起一抹残影,瞬间依附在精瘦男子背上。
三品邪物附体一个二境道修的肉身,下场如何可想而知。
精瘦男子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肉眼可见的身子干瘪下来,双眼暴突,死不瞑目。
床榻上的半妖女子娇躯颤抖,只觉压在身上的人一轻,歪倒向了一旁。
她早已没法再看,空洞的眼窝内淌落下两行血色,不知是泪,还是旧伤迸裂。
被折磨到今时今日,她体内药毒积累过盛,自知是活不久了。
本想着静待死期,为何偏偏死前会有她熟识之人到来,叫她这副惨相被看了去。
“蓬蓬……”房门化为灰烬。
伴随着一股热浪,一青衣少年凭空出现般,站在了床榻前。
干尸背上,皮囊人力而立,显露出道人面貌。
“主人。”邪物弯着身,小心翼翼地退到门口。
床榻上,半妖女子颤抖的身子平复下来,体内佛骨傀儡蠢蠢欲动,她当然知晓来人身份。
来人扫视女子一眼,观其五脏六腑没了多少生机,积下的药毒太过深厚,他也无能为力。
昏暗的居室内,少年收回目光,面无表情。
“你是如何落到这真元门手里的!害你之人除了真元门之人,还有何人?一并告知于我。”
床榻上半死不活的炉鼎不是他人,正是青滢!
亲耳听到柳风的声音,青滢平息下来的身子又颤了颤,双颊上淌满血色。
压抑的抽泣声在室内飘荡,地下共三层,其他居室内的真元门之人,无一人能听到此间动静。
这是门口的邪物施展邪术所为,被柳风在地宫内收下,此邪物还有个同为邪物的师妹在柳风手里。
抽泣声持续了半刻,青滢颤声道:“无需为妾身费心,世道如此,如妾身这般下场的女子还有千千万万。”
“真元门势力不小,门中武夫、道修二境圆满八位,其投靠的方家有位三境道修坐镇。”
“当家的还是快些走吧……若不嫌弃脏了手,请当家的离开前给妾身一个痛快!”
柳风点点头,甩手又是一卷皮囊落地,同时身上冒出一股“黑烟”,密密麻麻的毒蛊蔓延而去。
女道面貌的皮囊人立而起,如其师兄一样,恭恭敬敬地唤道:“主人。”
“封闭三里,斩尽真元门之人。”
少年话音落下,两头三品邪物脸上挂着邪笑,齐齐躬身告退。
转瞬间,怨念弥散,笼罩三里之地。
此范围内的景象看似一尘未变,实则尽被幻境覆盖。
如过去柳风在一世身面对邪物一般,外人看不清此范围内的景象,貌似一切如常。
只有距离拉远,目力足够好,才好窥见此间真相。
两头邪物前脚刚走,翻滚的赤红佛火以柳风本体为中心,汹涌向条条走道,窜入各个居室。
青滢听到了柳风口中的残酷吩咐,前后一句话的工夫,紧接着就是一声声惨绝人寰的哀嚎声。
她一时反应不过来,那些声音令她刻骨铭心,无一不是摧残过她的真元门高手。
正是那些二境圆满高手,眼下跟临死的猪狗一样在惨嚎。
整个地下空间都在燃烧,土石干裂,层层崩塌。
砸落而下的土石,还未触及两人躯体,便被一股霸烈佛力掀飞上地面。
青滢看不到身侧的柳风,感应中如同面对着烈日,阵阵热浪袭来,似要将她化为灰烬。
“方家在何处?”
耳畔响起少年人的低语声,钉住她的长钉被根根拔起。
青滢强撑着想要起身,终究是太过无力,瘫在了床榻上。
地下的惨嚎声落下,地面上更多的惨叫声响起,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不知有多少人在遭受三品蛊虫和三品邪物的荼毒。
青滢已猜出了柳风如今的境界,挤出一抹笑容,颤声回应:“方家在平罗府。”
“算不得费力,今日一过,真元门和方家鸡犬不留,安心上路吧。”
“谢当家的……”
佛火之下,女子化为灰烬。
原地残影一闪而逝,人影拔地而起的同时,六丈之巨的兵蛊爬出地面。
蛊师出手,强者难逃,弱者死绝。
柳风说是鸡犬不留,其实蛊毒过处不止鸡犬,一株草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