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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r6-ep4:歌利亚(14)

    “世上总有那么多千奇百怪的事情发生,舒勒博士。”哈罗德·布朗挺着肥胖的肚子,他那散开的中等长度的头发一如既往地呈现出炸毛的诡异姿态,“昨天我还在和我的朋友们讨论着回国聚会,谁知到了第二天他们就不允许我们回去了——不仅不让我们回国,也不让国内的人来这里,这算什么事呢?”炸毛的野猫像是自我发泄一般在办公室里散步,仿佛完全无视了近在咫尺的舒勒,“……所以,您最好能给我带来一些好消息。”

    埃贡·舒勒听罢,将刚放在办公桌上的文件夹拿了回来,而后毕恭毕敬地向掌握着整个项目生杀大权的董事行礼:

    “那么,我今天就没什么可汇报的了。最近的坏消息实在是太多了……祝您心情愉快。”

    光头的瑞士学者嘴上这么说着,脚下的动作也没停下。目睹着舒勒转身就走的哈罗德·布朗惊呆了,他愣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连忙劝住了不给他面子的首席科研专家。生意上的事情,十个舒勒加在一起也比不过他,但换了遇见具体的理论或是技术难关的场合,哈罗德·布朗起到的作用也许并不比一个拧螺丝的工人大多少,而且这位在吉欧特隆公司内外都能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也很有自知之明:在不该干涉的领域指手画脚,只会让他成为笑料。

    上司的象征性挽留阻止了舒勒的脚步,他缓慢地转过身,以进门时相同的动作将文件夹放在了办公桌上。人到中年的胖猫叹了一口气,捡起文件夹,开始阅读舒勒为他所撰写的项目进度报告。眼中的阴霾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积累,日理万机的大亨的心思早已不在这桩生意上。测试项目失败了,吉欧特隆公司顶多再把交付生产的日期推迟,这个过程中当然免不了借助他们在国会里的说客压制军方的怒火,但那种规模的损失跟被没来由的奇怪瘟疫一网打尽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看来,还是需要一些特殊手段啊。”布朗闭上眼睛,在黑暗中思索着,“……规矩,就是专门为了让人打破才设立的。不必担心,我会想办法为你们提供更多的支援。”

    “最好能把帮助我们建立了成熟的那位功臣救出来。”舒勒补充了一句,“他目前似乎被关押在安布雷拉的某处基地里,美军还在进行最后的定位……我想,以让他甩掉身上的那一连串麻烦作为条件,他肯定会愿意在这些令人烦心的事情全部落幕后继续为我们合作的。”

    “这样的人很难找。”布朗点了点头,同意了舒勒的意见,“特殊性可不是用金钱能买到的,花再多的钱都不行。不过——”他拖长了音调,那奇怪的口音让他的英语变得难以识别,“我们的利益和军方不一样,所以我们也要有自己的计划,不是被他们牵着走。”

    “我相信米哈伊洛夫先生会给您上交一份出色的计划。”舒勒面不改色,无论布朗做出什么反应,他都没有必要在布朗面前表现出太多的个人情绪,也许那会被他身边的潜在敌人所利用,“虽然我们最近遭遇了一连串的失败,优势还在我们这一边。”

    迈着轻松自如的脚步走出办公室,舒勒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那些话不是他自己思考出来的,而是岛田真司为他特别提供的——在两人逐渐摸清了布朗的脾气后,岛田真司迅速地说服舒勒尽可能地在公务中投其所好以便换取对方的好感,进而尝试着换取更多的资源。仅仅通过他人的描述,岛田真司就设计出了专门用于应付布朗的对话模式,这一突破把舒勒惊得目瞪口呆,在此之前他一向认为岛田真司的成就完全在心灵科技上。

    “别用这种眼光看着我,舒勒教授。”岛田真司当时只是故作轻松地辩解道,“不管怎么说,在上一个平行世界,我也算是心理学家嘛。身为心理学家和半个心理医生,怎么可以看不出别人的真实一面呢?要不是我有这项本领,也许我在信仰卫士团工作的时候就已经因为得罪了某个大人物而被处决了。”说到这里,他的表情中流露出了片刻的惊恐,“……多亏我看得穿他们的内心啊。”

    那是日本人的特异功能吗?尝试着从最微小的细节中判断别人的心理活动进而描绘真实的性格,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像是岛田真司所说的心理学的应用而更像是他身为日本人的本能。考虑到直白地把这些想法表述出来可能会引发岛田真司的不满,舒勒从来不在岛田真司面前说类似的话。

    “你能看得懂我的想法吗?我是说,从平时的各种细节上。”

    “……你真的需要吗?”

    “算了。”

    埃贡·舒勒拿出手机,给米哈伊洛夫打了个电话。这等完全可以用公务理由搪塞过去的交流,不需要对他人掩饰。他乘着电梯来到了酒店第四层,正巧在电梯间附近遇到了同几名阿拉伯人侍者争执着的米哈伊洛夫,于是连忙上前将双方劝开,自己拉着米哈伊洛夫返回对方在这层楼的住处兼临时办公场所。

    屋子里空荡荡的,虽说足够干净整洁,总让人觉得少了些什么。东拼西凑搭起来的桌子上,孤零零地摆放着一瓶没了瓶盖的伏特加。

    “把你那些老兄弟都召集起来,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手。”这次舒勒本来还想把岛田真司叫来,没想到岛田真司却被和美军合作的任务拖住了,准确地说是美军需要这位似乎对食人症患者研究得十分深入的前信仰卫士团志愿者为他们详细地描述可能在行动中所遭遇的全部意外状况,这不可避免地让岛田真司无暇脱身,“我不觉得那个人会给我们提供更多资源了。”

    “真令人苦恼,舒勒博士。”米哈伊洛夫两手一摊,整个人向折叠床上倒去,“不瞒你说,跟我一起从安布雷拉跑出来的那些人都认为吉欧特隆公司要循序渐进地将我们全部铲除,所以现在就算我向他们做声明或者保证也没用了……巴士拉那次的大爆炸,把幸存者吓得几乎精神失常。”

    “那你呢?”舒勒锐利的目光直刺米哈伊洛夫,“斯捷潘·伊里奇,你是从大爆炸核心地带奇迹般地活下来的两人之一,也就仅此而已了。如果我追加一份报告来说明你幸存的真实原因,也许董事会重新考虑你的定位。”

    “别威胁我。”米哈伊洛夫的态度十分冷漠,“迈克尔·麦克尼尔是个好人,而且对我现在的雇主来说很有用,单凭这一点我就没有对营救任务表示抗拒的理由。但是,事情明明没到最坏的地步,而那个整天在各类宴会上把自己吃得如同肥猪一般的家伙却在我们面前装穷,明摆着是要压榨咱们这种普通雇员的潜力和资源而避免消耗他本人的力量……”他突兀地伸出右手,那只手在手腕的位置以几乎水平的角度指向窗外,“哪一天伊拉克的情况严重得和美国一样到了各位州长被迫宣布封锁城市的地步,那时他来哭穷还算有点可信度。”

    这就是舒勒不怎么喜欢和俄罗斯人打交道的原因之一了。在他看来,每一个俄罗斯人都顽固得令人惊讶,无论是执着地想要实现复国美梦的弗拉基米尔·马卡洛夫还是他自己生前认识的那些俄罗斯同事们,又或者是眼前的米哈伊洛夫,与其说他们是欧洲人,不如说是一群蒙古人。

    这个一度为安布雷拉工作的危险分子,先是在没提供任何有效情报的情况下未受到美军的虐待,而后更是在美军抓获了大量安布雷拉雇佣兵俘虏后连同这些新来的同命人一起成为了吉欧特隆公司的新雇员。岛田真司的经历倒是证明吉欧特隆公司非常喜欢从敌人那里策反重要角色或是收留因故流亡的可用专家,然而斯捷潘·伊里奇·米哈伊洛夫显然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夺目的才能来。但凡这个除了跟在麦克尼尔和伯顿身后东奔西跑之外什么都没干的家伙稍微主动一些,舒勒都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用另一个秘密来要挟对方,而且对方好像毫无畏惧。

    “……麦克尼尔说过的那句话,我现在对你再说一遍。”舒勒清了清嗓子,“安布雷拉赢了,你们全都没活路。自己想一想吧,我明天这个时候再来找你谈谈。”

    米哈伊洛夫保持着躺在折叠床上的姿态,甚至没站起来送走舒勒。沉重的屋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外面的声音很快就被隔绝了,以至于他再也不可能听到舒勒的脚步声或是和外面的雇员窃窃私语的声音,但他还是等待了好一阵才懒散地从床上爬起来,取出一个塞在柜子下方的瓶盖,从里面翻出了一串胶卷。他仔细地端详着自己的战利品,而后又把胶卷塞回了原位置。

    “真可惜。”他自言自语着,“反正你大概也看不上……那这就是我自己的秘密了。”

    俄罗斯青年返回桌子旁,拿起桌上装有伏特加的酒瓶,痛快地喝了两大口,然后拉开了窗帘。伊拉克的首都巴格达,依然如往常那样风平浪静:巴士拉的大爆炸引起的恐慌已经消退,人们的日子恢复了常态。只有那些不时地在街上徘徊的警察和士兵证明着和平的幻觉已经远去,但即便是最有危机感的人也不会明白曾经被人认为难以忍受的煎熬岁月事后看起来竟会是难得的美梦。

    不管他有多少不满,总不能耽误了工作。麦克尼尔还活着,而且被安布雷拉囚禁在某地充作实验品,这是吉欧特隆公司综合了美军最近从奇怪的袭击事件中搜集到的证据后所得出的结论,尽管米哈伊洛夫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这其中存在什么因果关系。相当一部分即将参与作战的人员并不清楚麦克尼尔幸存的事实,他们只以为自己将要铲除附近的某个安布雷拉指挥中心,浑然不觉这个需求似乎让位于寻找到合适实验品的需求。

    安布雷拉有许多盟友,一旦美军和吉欧特隆公司轻举妄动,这些不稳定但棘手的盟友随时可能发难。就已经搜集到的证据来说,信仰卫士团和一部分伊拉克军队这两个完全敌对的集团同时成为了安布雷拉的合作对象,而且似乎对安布雷拉两面下注的行为完全不知情。信仰卫士团虽然疯狂,到底还是暂时被美伊联军的军事行动和诸多民兵组织前赴后继的围攻给困住了;反而是作为美军盟友的伊拉克军队,万一在关键时刻通风报信或以其他手段从中作梗,届时营救行动落空不说,带来的损失很可能在伊拉克引起连锁反应。

    斯捷潘·伊里奇·米哈伊洛夫思考着,他必须在这里展示自己的能力,证明他对吉欧特隆公司有着莫大的价值。他将视线投向了那个瓶盖,瓶盖的影像逐渐变得模糊不清,他的神智也随之摇摆着。少顷,他回到电脑旁,继续编织着他的计划。

    勉强说服了自己专心工作的米哈伊洛夫又灌了一口酒,顿觉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鬼鬼祟祟地盯着他。他猛地转过身,看到的只是被他重新合起来的窗帘。俄罗斯青年满头大汗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个人独自在屋子中疯狂地搜索着什么。他的眼睛不规则地左右转动着,整个人都在颤抖。

    食人症发病的症状不是这样,他心想。为安布雷拉工作过一段时间的米哈伊洛夫非常清楚,自己是不会得上食人症,更不可能被转化为僵尸的。然而,自巴士拉的失败突袭计划结束后的一个多月以来,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甚至是在睡梦中,他都会隐约感到背后有一把步枪正对着他的脑壳。那是麦克尼尔,是随时随地都不屑于表现出忌惮和不信任的麦克尼尔,也是那个似乎比他更有利用价值、更受人欢迎的同行。

    “一群废物。”他嘟哝着,“他们都不想上工的原因,你们还不清楚?在哪里都是像条狗一样地活着……主啊,耶稣基督啊,圣瓦西里啊……”醉醺醺的俄罗斯青年拎起了空空如也的酒瓶,“……你们全都去死吧,我可不想救你们当中任何一个!”

    即将在桌面上炸裂开的酒瓶停在了半空中,彻底被酒精征服的俄罗斯人一声不响地栽倒在了床上,打起了呼噜。

    第二天中午,花了整整一上午时间整理研究思路并因此错过了早饭的舒勒拖着无比缓慢的步子赶去餐厅,他希望那里还有为他准备好的午饭。

    “不规律的作息会带来各种癌症的。”同样在餐厅里用餐的一位职业经理人一本正经地劝道,“为了工作而毁掉健康,不值得。”

    “是啊,可是没多少人愿意回到农村过着能自由安排时间的日子。”舒勒自己先在内心否决了这个想法,他记得博尚倒是对乡土有着一份热情,也许那是由于无拘无束的乡村和广阔的天空一样象征着某种程度的自由(那或许也是博尚最终成为了飞行员的理由之一),“想要享受便利,就要承担一些额外的风险和责任。”

    偶尔他也会享受独自一人用餐的时光,这样他会有更充足的时间来思考自己所面对的问题。不同的平行世界有着相似但差别明显的科学理论、技术的发展轨迹,仅凭自己过去的经验去分析,只会遭遇更多的困难。况且,无论他先前将自己的计划模拟了多少遍,当他们真正来到另一个平行世界时,这些计划就全部成了废纸:计划永远跟不上变化。现在,舒勒开始对事无巨细地分析问题的必要性产生怀疑,这么做或许只是他们寻求心理安慰的表现罢了。

    正当他为麦克尼尔的命运担忧时,本不该在这时候出现在餐厅中的米哈伊洛夫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中午好,米哈伊洛夫先生。”舒勒主动和对方打招呼,“看来您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没错。”俄罗斯青年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虽然我不大确定董事最终会不会对计划做出调整。”

    他心满意足地端着盘子坐在舒勒面前,等待着对方的答复。不料,过了半晌,舒勒始终毫无反应,这个光头的瑞士人只顾着嚼盘子里的蔬菜沙拉。尴尬的米哈伊洛夫望着舒勒那光可鉴人的头顶,心想自己最好别变成这个模样,讪讪地试探道:

    “……我说给您听一听吧。”

    “没必要。”舒勒一口回绝,“具体执行任务的雇佣兵确实该认真地听一听。好了,昨天我们讨论的那个问题还没结束呢。”他不紧不慢地用叉子挑起几块蔬菜,“把模块装载到全部s机甲上是根本不可行的,这个结论我已经说过了,原因也很简单:我们所使用的不是按照常规方式训练出来的,而是模仿出来的。”

    “这么说来,我们没有什么优势。”米哈伊洛夫泄气了,“数量和质量,至少要在一方面上取得进展。”

    “坦诚地讲,如果美军能够完全配合我方的行动,那么需要考虑的问题根本没这么多。”舒勒抱怨着,“我有个当心理医生的朋友和我说,大多数人的心理问题本质上都是缺钱造成的,这结论放在我们这里也成立:支援足够多的话,这些缺陷就完全不需要考虑。反过来说,现在我们只能偷偷摸摸地行动,这么大的劣势已经让事态变得很不乐观了。”

    唯独在隔阂感上,米哈伊洛夫和舒勒有着惊人的一致性。早在刚认识舒勒的时候,米哈伊洛夫已经看出来这个处处都把吉欧特隆公司的利益挂在嘴边的家伙完全不在乎吉欧特隆公司——甚至也不怎么在乎吉欧特隆公司所在的美国。

    这份事不关己的冷漠在米哈伊洛夫身上有着相同的体现:他不是合众国的公民,对吉欧特隆公司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归属感。什么长远的考虑,都和他无关,他只需要先打理好自己的事情。

    “为了降低损失,这是必不可少的。”米哈伊洛夫吸了吸鼻子,“如果我们的目的真的是救出被困的麦克尼尔,那么……让作战人员以身涉险进入安布雷拉那往往建设得如同迷宫一般的基地内搜索他的下落是必不可少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不知道又有多少人会丢掉性命或是变成食人症患者。”他没有班门弄斧的想法,只是想要提醒舒勒注意手边一切可以利用的捷径,“和本体之间会不会在那个驱动仪的帮助下产生一些奇妙的联系呢?哦,我并不懂那些理论,万一说错了,还请你别在意。”

    “不,确实值得考虑。”舒勒笑了笑,他不需要了解米哈伊洛夫的心思,而他盼望着能见到麦克尼尔的惊喜表情,“我以前就很想进行这个研究,但是麦克尼尔一直不同意……当然了,他不同意,并不能阻止我利用λ式驱动仪的漏洞制造出以他为原型的,然而再往下探索就必须征求他本人的意见了。”光头的瑞士学者端起了装着果汁的杯子,“……谁都不想看到一个很有前途的年轻人变成植物人。”

    米哈伊洛夫松了一口气,既然舒勒已经同意,他也不再有什么顾虑了。不过,舒勒干脆利落地同意了他的想法,这让他隐约感到有些不安——被人忌惮的9型s机甲测试项目总负责人从来都不是什么善类。果然,还没等他把烧焦的烤面包片塞进嘴里,舒勒那如同催命符一般的声音又响起了:

    “说来惭愧,这件事上我得先向你道歉。”舒勒摘下眼镜,用随身携带的眼镜布擦了擦,不去看米哈伊洛夫的脸,“我也采集了你的数据并且制作了一个不那么……好用的。”

    见鬼,这本来就该是预料之中的。米哈伊洛夫眼前一黑,他早该想到,舒勒既然能瞒着麦克尼尔用λ式驱动仪制造以麦克尼尔为原型的模块,再制造一个以他米哈伊洛夫为原型的也是举手之劳。

    “……所以,我打算让您先试试这个方案,如何?”舒勒重新戴上了眼镜,明亮得多的镜片后方藏着两只好奇的大眼睛,“别害羞,成功都是在不断的失败和探索中诞生的。来啊,试一试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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