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丫头，你别胡闹，快给你奶扶出去。”
沈老头忍着嗓子痒痒，拿捏着语气跟沈锦说话。
生怕语气说厉害点再惹乎着这丫头，这丫头要是犯起浑来，那今天没个完。
沈锦则是给点阳光就灿烂，她摇头晃脑滚刀肉似的。
“爷，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我们又不是外人。”
“我是你亲孙女，我奶是你年轻时候千挑万选选中了，决心要互相扶持一辈子的老伴儿。”
她往死里膈应沈老头。
面上却仍旧笑眯眯：“所以啊，家里有啥事是我们这样的亲人不能跟着掺和的？”
“我刚才在外边就听着你咳嗽了，爷你身体不好，要我说这种劳心劳力的事儿你就不应该上。”
沈锦变着法的点出来，其实不该跟着掺和的是沈老头他自己才对。
沈老头果然又压抑不住的咳嗽了好几声。
如果说蔡老太是他命定的‘老伴儿’，那么沈锦，就是他命定的‘克星’了。
沈锦见状得寸进尺：“看看，看给我爷累成啥样，要我说呀，以后有事就和奶说。”
“家里一个老人没精力做主，另一个老人顶上有啥不对，还是你们重男轻女，瞧不起女人，觉得女人头发长见识短？”
这可不敢应承。
就连一直想帮沈老头说话的沈大海一听沈锦开始上价值了，那都不敢掠其锋芒。
就怕嘴皮子干不过沈锦，稀里糊涂被沈锦扣个大帽子，再给他送牢里去。
他现在可没以前的胆儿了。
关键沈锦这丫头，翻起脸来是真不认人啊！
见屋里除了咳嗽声没人反对，沈锦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怕老太太还转不过弯来不知道她为啥给她领进来。
沈锦收功之前还特意给老太太铺了台阶，算是提示——
沈锦：“二伯娘，不对，前二伯娘，你有啥委屈你就跟我奶说。”
“我奶这人公正，帮理不帮亲，只要你有道理，她肯定能给你做主。”
“就是……”
“就是什么？”刚才上来就被沈老头一顿打压的宋大妮简直要被前婆家打压怕了。
她改嫁她没理，也知道这件事不是撒泼打滚就能解决的。
不然等她撒泼打滚走了之后，底下俩儿子该被虐待的还是能被虐待。
所以她现在就想把这事从根子上给解决了。
让她回方家之后不至于担心底下俩儿子在前婆家被饿死。
可刚才前公爹一瞅就不是想解决问题的态度，大伯子沈大海也在旁边和稀泥。
她现在算是没招儿了又不能给俩儿子带方家去。
沈锦的乱入和刚起的那些话头儿，倒是给了她新的希望。
可沈锦也确实心眼坏，宋大妮哀怨地看了沈锦一眼。
“锦丫头，你别钓着二伯娘了，二伯娘现在这心啊，揪着揪着的。”
“你到底有啥想头你就直说吧，你说你奶能帮着做主，可‘就是’啥呀？”
可赶紧给个明路吧！
宋大妮没扒瞎，她心是真提的难受，就想赶紧让沈锦给她个痛快。
沈锦也不抻着：“就是我奶是你啥啊？我奶给你做主总得有个立场吧。”
她不信宋大妮能傻到听不懂她的弦外之音。
果不其然。
宋大妮恍然大悟，然后就开始殷勤地围着蔡老太打转。
一边哭一边给蔡老太倒水：“娘啊，你不知道啊，儿媳好苦的命啊！”
说实话，小孙女的意思蔡老太也是刚想明白过来。
觉得小孙女这是想让她在老沈家人的面前立威呢。
结果她这派头刚摆起来，就被宋大妮的一声‘娘’吓了个激灵。
遥想当年，就是她给宋大妮伺候月子，宋大妮都没这么亲热的喊过她一句‘娘’。
顶大天了就是‘谢谢婆婆’。
这还是伺候了三次月子之后好不容易得的这么一句。
现在这上来就是一声‘娘’属实是给她老太太整麻爪了。
宋大妮却觉得老太太没搭理她，就是还生她以前的气呢。
她努力的还不够。
于是……
噗通一声。
宋大妮直挺挺的就跪到了蔡老太面前！
她倒是能屈能伸。
可给屋里众人全都吓了个够呛！
沈有仓第一个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上去就要拉她：“娘，你这是干啥啊？你跪啥呀？！”
没拉起来。
宋大妮什么体格，他什么体格，他还能拉起来宋大妮了？
更何况宋大妮本来就没有起来的意思。
不仅不起来，她还反手把沈有仓也拉跪下了。
“有仓啊，你快给你奶奶磕磕头，把以前漏掉的全补回来。”
“你小时候可是你奶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可不能不记恩呐！”
“娘？”被摁着磕头，沈有仓直挺挺跟她较劲儿，死活不弯腰。
不理解他娘到底是弄啥呢。
这不是疯了嘛。
宋大妮恨铁不成钢：“有仓，磕头，这是你奶，比亲奶还亲的奶！家里谁不护着你只要你求你奶，你奶都能护着你！”
话都点到这儿了，沈锦明显看到沈有仓眼睛微微睁大。
看来是明白宋大妮的意思了。
她眼底划过抹笑意，以前她倒是没看出来，宋大妮这人其实有点小聪明。
只不过这点小聪明到底是以前就有的，还是最近在二嫁的家庭里磨砺出来的。
这就无从得知了。
反正和她也没关系。
真正和她有关系的，是宋大妮娘俩现在的态度以及她奶在老沈家地位的转变。
简直不能单用一句风水轮流转来概括了。
以前宋大妮他们只讨好沈老头，压根不把她奶放在眼里。
现在则是危急关头，把她奶当成了救命稻草。
转而弃了和他们利益相悖沈老头。
好像她奶说话比沈老头还管用，比沈老头还能做主一样。
沈锦含笑看了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沈老头一眼，不知道老爷子现在是个啥心情。
指定挺憋气吧？
当家做主了一辈子，老了老了，竟让他最看不上的丑妻夺了‘权’。
宋大妮：“娘啊，以前是我年轻，我年轻不懂事，我白眼狼不记着你的好，可现在我不是遭报应了嘛！”
“沈二湖那个王八犊子跟骚狐狸跑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实在撑不下去了，我不改嫁咋整啊？”
“我不像你年轻时候能吃苦，再苦再累也无怨无悔跟着爹，我不行，我没你那么有情义，我熬不下去了。”
“正好有那体面人追求我，我一咬牙，想着和那样的能耐人结了婚，最起码也能照顾一下家里，我就改嫁了。”
听着宋大妮的哭嚎，沈锦差点没笑出声。
也不知道宋大妮是不是故意的，还特意提了她奶年轻时候有多有情有义。
而想也知道，她奶越被认可有情有义，就越能映衬得亏待了她奶一辈子的沈老头有多无情无义。
这可是来自前儿媳亲手扎的刀啊。
也不知道沈老头的良心会不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