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府前书房里,贺子章喝着茶。
小花厅并不大,茶具摆在临窗的方桌上。精致的茶具,淡淡的茶香,很安静,很祥和。只是映照在贺子章脸上时,却又显得那么不真实。
“苏怀玉见过王爷。”苏怀玉说着,声音沉静,举止优雅端庄。
贺子章端起杯子,透过袅袅水气,他看着苏怀玉,有几分恍然,道:“你来了。”
苏怀玉出嫁前是苏玄秋的机要密书,虽然不常在他面前晃,却是知道的。
“一别三年,王爷精神依旧。”苏怀玉说着。
贺子章道:“我倒是觉得自己的精神差了很多,尤其是最近。”
“因为兄长吗?”苏怀玉说着,“王爷竟然在意兄长,又为何纵容世子那般行事。”
贺子章抬头看向苏怀玉,近乎审视的目光,道:“你是来质问我的?”
“不敢。”苏怀玉说着,头低了下来,道:“王爷素有大志向,兄长不在的理国公府,也只是个一般公府而己。”
贺子章眼晴眯了起来,道:“看来徐逐是真的难过美人关了,连这件事情都告诉你了。”
“王爷误会了,徐逐从来不曾在我面前提起王爷。”苏怀玉说着,“我跟在兄长身边多年,对京城之事本就知之甚多,这趟回京之后………王爷的行事如此不掩示,我想不知道也难。”
三年前的贺子章还只是个闲散王爷,真的很闲散,每天练练武,喝喝酒,后院还有一群美人。
她不知道贺子章的野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打算知道。眼前的现实是,嫡次子出身的贺子章,在注视着皇位。
同样都是皇子,同样都是皇后所出。只比兄长晚出生而己,命运却是天差地别,贺子章不服也正常。
“你兄长知道吗?”贺子章突然问。
苏怀玉摇摇头,道:“兄长若是知道了,定然会跟王爷隔袍断义。”
“他?”贺子章语音轻挑,笑着道:“他不会的。”
苏怀玉没反驳,却是没有认同,只是沉默以对。
“人都不在了,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贺子章突然说着,脸上带着末落与感伤,端起茶碗喝茶。
苏怀玉道:“未必,楚小姐发现了新的线索,星楼与她同路去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传来。”
“砰”的一声,贺子章手里的杯子落地,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他却好像完全没有知觉一般,直直瞪着苏怀玉,虽然没有直接发问,脸上神情显尽。
苏玄秋还活着,真的还活着吗?
“我没有欺骗王爷的理由。”苏怀玉说着,“这也是我今日来此的用意。”
一瞬间的失态,贺子章微微闭眼,再复刚才的清明之相,道:“晾你也不敢。”
苏怀玉看向贺子章,道:“以王爷与兄长的私交……”
“他活着才有这份交情。”贺子章说着。
人都死了,就不用谈交情了。
苏怀玉并不意外,道:“兄长还活着,我相信裴霜。”
看贺子章这几个月以来的行事,除了派人暗中找寻苏玄秋外,就是着手给苏玄秋报仇。
除了这两件事外,他并没有为理国公府实际做过什么。判断一个政的行为,说了什么并不重要,关键是做了什么。
这也是贺子章的风格了,苏玄秋活着,一切好说,苏玄秋死了,理国公府就与他彻底无关了。
现在的理国公府,或者说现在的苏哲,很需要贺子章的提携。
就算是画个大饼,也要努力说服贺子章。
苏哲身边可用之人太少,总不能把苏商真的累死。理国公府再无人入仕,至于联姻对象……
有杜俊那样的大舅兄,这门亲事能不能过到头还不知道呢。
“那就等他活过来之后再说吧。”贺子章说着。
苏怀玉不敢再言,道:“消息己经带到,不打扰王爷清闲,我告辞了。”
话完,苏怀玉行礼退下。
“徐逐一直未娶亲,也不打算娶了。”贺子章突然说着,“你可曾后悔过?”
苏怀玉顿了一下,声音低沉,道:“我用了七年时间才明白,我与他终究不是同路人。做为王爷的爱将,徐逐想的太多,要的太多。而我只是个乐于山林之人,星楼愿意如此陪我一生,一生足矣。”
什么家族阻碍,什么父母反对,这些琐碎事情,是横在他们之间,但这些问题从来都不是关键。
一次又一次的分开,一次又一次的错过。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
不管多么深厚的感情,也在时间中慢慢消逝。七年时间,真的太久了。到最后分开之时,她甚至连痛楚都没有感觉,完全麻木的感知,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就这样分开,是遗憾,但她不后悔。
“果然是苏怀玉会说出来的话。”贺子章说着,道:“你退下吧。”
“告辞。”
苏怀玉说着,转身离去。
从秦王府出来,高挂的太阳让苏怀玉有点玄晕。本意想当说的,结果大败而归,反而因为贺子章的几句话,引动心绪。
过去的皆己过去,但少年时的感情,最真实最炽烈的感情,也随着过去烟消云烟。
就这样吧,眼下最重要的是苏哲,年幼的苏哲,到底能不能撑起理国公府,扛的住变幻莫测的政治风云。
坐车回到理国公府,刚进院门,就有小厮送来书信。
是沈星楼的信,苏怀玉赶紧拆开,心中又是紧张又是期待。
内容很短,从字迹上看的出沈星楼写的很匆忙慌乱。
无功而返,近期回京,再行商议。
手中书信飘落在地,苏怀玉只觉得满心的冰冷,好像五脏六胕被冷气灌满了一般。
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吗,还是说一直以来她只是在自己洗脑而己。
兄长啊,你好狠的心,丢下老父幼子,真的这么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