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引的发放是按年算的,每年年尾由官府考核,年初发送。
所谓考核连考核都算不上,盐商礼送到即可。冯家的盐引是苏哲出生那年拿到的,这些年来连礼都没送过。
直到今天,所有的官盐铺面被查抄,盐引被收回。
“这,这怎么可能……”冯大老爷大惊失色,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除了发怔之外,根本就来不及思考。
冯老太爷坐在正中太师椅上,却是血色全失,怔怔说不出话来。他卖货郎出身混到今天,不管手段还是心计都是绝对有的。
盐引并不归知府衙门管,以苏玄秋之势,安知府就是有心只怕也是无力。
结果苏玄秋昨天刚到青州,今早上就收了冯家的盐引,这肯定是苏玄秋之意。
“父亲,这要如何是好……”冯大老爷全然没了主意,只是看向冯老太爷。
这些年来冯家除了官盐生意,还沾染了许多,银子是够的了。但是谁会嫌钱多呢,真丢了盐引,哪怕只丢一年,也是损失惨重。
冯老太爷脸色惨白,心中却有决断,道:“去把二夫人,还有小二都叫过来。”
下头管事马上去了。
冯老太爷又是一番吩咐,虽然脸色苍白,声音却是极坚决。
冯大老爷立时变了脸色,哑声道:“父亲,不可如此啊,这……”
“你懂什么!”冯老太爷声音厉然拔高了,眼中带着狠决。
冯大老爷当即不敢作声。
稍等片刻,冯二夫人和冯二爷来了。昨天安四娘自缢之事让冯二夫人开始害怕,虽然现在安四娘还活着,万一她气性真大,真的吊死了,喜事变丧事,那要如何是好。
比较之下,冯二爷好像没事人一般。他是二房独子,自来受宠,而且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睡都睡过了,就是国公府的小姐能怎么样。
“父亲……”
“祖父……”
两人上前见礼,只是话音刚落,几个男仆紧跟着进门,却是把一扇扇格子门关上。
早上的阳并不是很充足,这样关门之后,堂屋里顿时阴暗一片,带着点点诡异杀机。
“父,父亲……”冯二夫人看的心惊不己,说话时都结巴起来了。
冯二爷依然觉得自己萌萌哒,声音随意:“祖父,是安家来提亲了吗?”
如此的傻话,要是换做平常,冯老太爷早把冯二爷一顿打了,但此时他却是满眼悲伤,叹息问:“小二啊,你有什么未完之事吗?”
“什么未完之事?”冯二爷一副茫然,不知此问是何意。
冯老太爷转头看向冯二夫人,难得的慈爱一回,道:“冯家之祸虽是你引起的,但你在冯家这些年,为冯家生儿育女,我是记你功劳的。你放心好了,将来月娘的亲事,我定会给她好好寻的。”
冯二夫人大惊失色,连话都说不出来一般,直接瘫倒在地上,厉声嘶喊着:“老太爷,老太爷……”
就在冯二夫人叫喊之间,只见后堂里转出来两个汉子,手里端着药碗。
冯二爷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眼情景况仍然让他震惊,惊恐的看着冯老太爷:“祖父,这是要做什么……”
“你们娘俩闯下大祸,若是不杀你们,难息安国公府之怒。”冯老太爷叹息说着。
他甚至有些后悔,要是早点动手,也许还能保住盐引。
现在……他只希望还能保住冯家。
冯二爷直到此时才懂,整个人都傻住了,不可思议的喊着:“祖父,你,要杀我?”
“我也不想如此,但是这回……我必须得保证冯家。”冯老太爷满心感伤说着。
冯大老爷一直站着旁边,冯二夫人是媳妇总是外人,但是冯二爷可是他亲侄子。现在冯二老爷又不在,杀他妻儿,总是不太妥当,便道:“就是丢了盐引,家中还有许多生意可以维持。”
在他看来,就是这回冯家错了,暂时丢了盐引,过几年也能回来的。苏哲总会长大的,苏玄秋的气也总会消的。
冯家的钱也够多了,大不了忍耐几年。
“无知蠢材,我怎么生下你这等蠢货。”冯老太爷又是气又是叹,他辛苦一生挣下的基业,交给这样的子孙只怕也是守不住的,道:
“你以为事情如此简单吗,大姑爷行事果断,他既然要做了,肯定要做到底。年前你大妹妹写信来,哲哥儿因为冲撞嫡母被贬出京,三年不得归京。亲生儿子尚如何,更何况我们。”
虽然与苏玄秋秋并没有打过多少交道,但看其行事性格,是十分果断之人。
要是苏玄秋不在青州,并不知此事便罢。现在他知道了,而且己经动手做了,那肯定要做到底的。若是冯家不做的绝决以此求饶,只怕接下来的就是全家之祸。
现在杀了二夫人和二爷求饶,至少保住大房一脉。就是二房,以冯二老爷的年龄,完全可以再娶妻生子。
舍得一媳一孙,却保住冯家,这是划算的。
冯大老爷顿时一惊,喃喃自语说着:“三年后哲哥儿就要回来了……”
“因不敬嫡母就如此重罚独子,他如何会允自己独子与妾的娘家接触。别说冯家了,就连你大妹妹,一年到头见哲哥儿的时候都有限。”冯老太爷说着。
这些年来,他也是看出来了。一张盐引就是打赏给冯家的,再不会有其他了。
现在连盐引都要收回,那就表示恩赏全无,他要跟冯算这笔帐了。
冯大老爷顿时不敢言语,虽然侄子性命重要,但再重不过自己。
“老太爷,小二可是你亲孙子啊。”冯二夫人心知公公己下了决心,不敢给自己求饶,只望保住儿子性命。
冯二爷也傻了,喊着道:“祖父,那事不怪我的,都是我母亲的主意。要不是她安排,我不敢如此的。”
冯老太爷看着叹息不己,却道:“把药给他们喝了。”
两个端碗的汉子上前,冯二夫人和冯二爷如何会乖乖等死。只是不等他们挣扎反抗,有汉子上前按住他们,两碗药硬是灌了下去,不出片刻,两人气绝。
两具尸体摆在面前,冯老太爷眼中含泪,道:“对外说,他们突得暴病死了。”
“是。”冯大老爷低头主着。
一天不到,或者说一个上午而己,冯二夫人和冯二爷暴毙家中。消息在青州传开,众人皆是一惊。
昨日冯家之事,许多高门大户都是看到的,许多人家还抱着看笑话的心态。
京城名门又怎么样,出了这样的事还不是得嫁过来。结果现在,冯二夫人和冯二爷皆亡,让看笑话的商户们顿时大惊失色。
原来,京城名门是如此不好惹,直接填了两条性命。但就是这样,冯家的商铺还一直关着门,并没有开门的迹象。
据说冯家的盐引也己经丢了,这样的打击下,冯家怕是要完蛋了。
知府衙门的安家众人自然也得到了消息,安三老爷听完不禁舒口气。冯家人自己动手了,也省得他麻烦了。
“冯家此举也是诚心致歉,我想大哥知道了,也会十分满意。”安三老爷对苏玄秋说着。
收了冯家的盐引,两人填命,做到这种地步,在安三老爷看来也可以了。
苏玄秋神色淡然,有几分自言自语说着:“冯家还是有明白人的。”
不过冯姨娘有这样的娘家,苏哲有这样的血缘外公,却未必是喜事。他对苏哲期望很高,断不会让冯家拖了苏哲的后腿。
安初萦有句话说的很对,冯家若是惹出大祸,帐是要算到他头上,将来也会算到苏哲头上的。
他是无所谓冯家的祸事,但是苏哲……
想到这里,苏玄秋吩咐侍书,道:“让冯家离开青州,回老家去。”
“是。”侍书答应着连忙去了。
安三老爷倒是一怔,在他看来,这样就够了。没想到苏玄秋既然没让他们留在青州,而是赶回老家去。
不过求情的话,他是说不出来,而且苏玄秋做的决定,哪里轮到他致疑,只是低头不语。
“冯家之事己经处理完了,不知道安三老爷接下来有什么安排?”苏玄秋突然问着。
安三老爷一脸茫然,问:“苏大人所指的是……”
“小姐出了这样的事,只怕不好在青州呆了。我正好也要回京去,也可以捎她们一程。”苏玄秋说着。
安四娘肯定不能呆在青州,就是安初萦,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是没办法的。
“如何敢劳烦大人。”安三老爷连忙说着。
苏玄秋道:“并不麻烦,顺路而己。”
安三老爷只当苏玄秋是气,倒是没想其他。以苏玄秋的年龄,都可以算是安四娘和安初萦的长辈了。道:“我还未收到家中兄长书信,尚不知道要如何处置。己经耽搁苏大人一日,如何还敢因为我家之私事,耽搁大人行程。”
出了这样的事,安初萦肯定也不能在青州呆了。不过还未收到京城书信,就是把侄女送走,也不急这一时半刻。
“也罢,那我先走一步。”苏玄秋心中有几分失望,却不再说。
安三老爷再次道谢道:“此次劳烦大人了。”
“小事情而己,安大人不用放在心上。”苏玄秋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