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个儿家的园子,我都不伺候……”四叔小声嘀咕了一句。

    说完了,唯恐被嫂子听见,贼头贼脑地回头看了一眼。

    纪兰凤当年几句话就把刘忠怼没电那事儿,他是亲眼见的。

    跟这主儿硬刚,打怵……

    倒腾完东西,钱亦文呼哧带喘地坐在炕上,掏出钱来递给了英子。

    “先汇报一下,给三姐家买东西,花了十来块钱。还给收药材的甩了两盒烟。”

    英子瞥了他一眼,看也没看,把钱收好。

    “你不对对账啊?”钱亦文嘻笑着问道。

    一边说,一边欠起屁股,挠了挠。

    英子问道:“还没好?”

    “刚定嘎被儿(结痂),一碰就钻心地刺挠,比刚磨坏的时候还难受……”一边说,一边拧着腚儿,在炕上蹭了几下。

    英子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你真不对账啊?早知道藏几块钱好了……”

    英子白了他一眼,问道:“二狗子昨天来找你,你还没说明白呢,到底他找你干啥?”

    “二狗子?”钱亦文把这茬儿都给忘了。

    想了想说道:“啊……跟我借钱了。”

    “你借给他了?”

    “就借两块钱,不多。”

    “两块钱,也够玩一场的了。”英子一边说,一边偷瞄着钱亦文。

    “他不是为了玩,是他妈的脚脖子崴了,没钱买药。”

    “他妈的……脚脖子崴了?”英子满心疑惑,“他说啥你就信啥,指定是兜儿里没钱,下不了场了。”

    钱亦文说道:“我看不像。要是撒谎,说点别的不行吗?非得拿他妈说事儿?再说,为了骗咱两块钱,他还得给他妈准备一副拐呀?”

    “不管是真的假的,你都少搭理这种人吧……”英子说道。

    “好嘞……媳妇儿说啥,咱就听啥……”

    “少贫嘴!去看看那些今天新收的小根蒜咋整吧。你不回来,没人敢动弹。”

    钱亦文来到院子里一看,这小根蒜还真是没少收。

    二大爷正在那儿约(yao)秤。

    一边约,嘴里一边念叨着:“活了几十年,就知道这玩意儿能蘸酱吃,还头回听说是药材呢。”

    “二大爷,这还是好药材呢。”

    “叫啥名?”显然,二大爷虽然不识字,但也知道大夫开的方子里,不会有“小根蒜”这几个字。

    “薤(xie)白……”

    “嗯……”二大爷说道,“是挺白。春天翻地时候,犁杖一过,满垄沟子漂白一片。”

    又看了看钱亦文,说道:“这玩意儿,可是晒不干啊。咋整?”

    “有招!”钱亦文回头对四叔说道,“四叔,你那锅刷出来没有?我可马上要用了。”

    四叔扫了一眼院子里,见英子不在,冲二大爷说道:“二哥,你快来吧。亲家母这锅,我可刷不了!”

    钱亦文问道:“四叔,你咋又来了呢?你不是说地里有活儿吗?”

    “咋地?帮工还有错了?”四叔脖子一歪,说道。

    二大爷一边往灶炕里添柴火,一边说道:“你四叔怕你昨天那块肉臭了,下午三点就来了……”

    紧跟着,又补了一刀:“给自己干了一小天儿的活儿,快黑天了,还不忘了来看看他老侄儿。这是亲叔啊……”

    气得四叔没招儿没招儿的。

    我几点来,那不也都是一番心意吗?

    我就算是倒上酒才来,他钱小子还能不让我上桌子是咋的?

    二大爷点着了火,满院子开始转起圈来。

    找了半天,找来一个破扫帚头子。

    “这锅都锈成啥样了,整一把软B耷扇的破蒿杆子,戳咕那么几下子,能当事儿?”

    二大爷一边说,一边就着刚冒气的热乎水,拿破扫帚头子哗啦哗啦卖力地捅了起来。

    “小点劲儿呀二哥,这锅看样子都得是土改以前的玩意儿,别再捅掉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