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狸仅有半秒的犹豫,便侧身避开这一击,反掌击在锄头棍子上,与他拉开三步距离。

    “小女娃,谁告诉你我是谢恩鸿的?”

    长者厉声大笑:

    “你的警惕心未免太差了些!”

    看招!

    沉重的锄头本该出农作工具,可在他手中竟轻的像一把剑似的,直接朝着楚狸攻去。

    楚狸沉着应对。

    她能寻到这里,自然有把握。

    她闪身避了几回,却见长者的攻势越发逼仄,步步朝着她逼近。

    在这凹凸不平的田地里,她一脚深、一脚浅的,有两回差点站不稳。

    一脚险些踩到沟里去了。

    “看招!”

    她翻身一避,双手撑在田畔上,借力旋身弹起,一记回腿重重踹在锄头上,主动逼近数步,紧绷的手指抓向长者的喉咙。

    却在靠近时,有一瞬的停顿。

    正因这一瞬,长者反手还击。

    “唔!”

    楚狸摔在田畔上,后腰‘刺啦’一下,怕是被岩石刮破皮了。

    “方才,为何要停手?”

    长者锄头拄地,看向她。

    “您是长辈。”

    “生死危机之下,可没有长幼之分,只有把对方杀死,你才有机会活下去。”

    楚狸扶着腰,站起身来:“是试探,还是生死之机,我能分得清。”

    他没想要杀她。

    这些年来,跟师父、师兄们练习过招时,他们试探放水时是什么招式、用什么力度、是什么模样,她再清楚不过了。

    可惜她以前又年少、又单纯,被师父师兄几个哄得团团转。

    谢老将军也是试探。

    “哈哈哈!”谢恩鸿放声作笑,“你这女娃倒是有趣。”

    很对他的眼。

    他扛起锄头,“跟我来吧,别让摄政王瞧见你这一身泥巴的样子,否然,他该来寻我的麻烦了。”

    楚狸一拍皱褶的衣摆,“您怎知摄政王会来?”

    “有马蹄声。”

    楚狸心底暗惊。

    她怎么没听见?

    山间幽静,除却鸟鸣声,她竟没有听见丝毫马蹄声。

    他的耳朵如此灵敏,还是说,这是征战一生、练出来的本领。

    离了田畔,走进竹林,在一幽静处坐落着一处带院子的小屋,十分雅静,院子里养着鸡鸭,种着辣椒,颇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静谧感。

    那篱笆编织的门外,正候着一道暗黄色的身影。

    是个老和尚。

    他穿着海青服,双手抄在宽大的袖中,只是那张脸……全是烧伤皱褶的疤痕,从下巴一直拉到脑门,延伸到耳朵,看起来极其可怖。

    “你这老东西,可算回来了。”

    “下山来讨杯水喝,不曾想你竟不在家。”

    老和尚走来,看见牵马的楚狸,“这位是……”

    “一位小友。”谢恩鸿放下锄头,“这位是归一大师,天灵寺的师傅,只不过二十年前,皇上去天灵寺礼佛时,不慎走水,归一大师扑上去救了皇帝,才被烧成这般。”

    楚狸诧异。

    如此说来,他救了父皇!

    只不过二十年前,她还没出生,所以从未听说过此事。

    “归一大师。”她双手合十。

    “女施主,阿弥陀佛。”

    归一大师的脸恐怖丑陋,可声音温和,举止从容,姿态儒雅,有一种平易近人感。

    不难想象他面容完好时,是怎样的宽和慈悲。

    谢恩鸿拉开篱笆门:

    “都别站着了,进来说话吧。”

    “归一,你来都来了,也不自己开门进来坐,我这篱笆门可没装锁。”

    归一大师双手抄在袖中,耳垂宽大,笑呵呵的:

    “出家人岂有擅闯他人屋舍之理?”

    谢恩鸿摇了摇头,对楚狸说:“他这人就这样,自打我解甲归田,本以为寻了个好地方,能安享晚年,没想到被这人撞见,隔三差五的就来找我谈经论道,烦都快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