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曦一行人的行程定在三日后,周云芝虽万舟不舍,但也没有办法。
知子莫若母,依儿子的个性,志不在阮家这些生意和家财,若强行将他留在京中,万一再出什么事情……
去往江南路途遥远,她想亲自为他们张罗张罗路上的一应物品,刚出府便看见站在门旁面带忧虑,神色迟疑的魏明溪。
看她红红的眼眶,明显是哭过了。
魏明溪没想到阮夫人会出来,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下也尴尬,怔了片刻走上前来福了福身:“明溪见过夫人。”
“快起来吧,你来了为何不进去?”
阮夫人这么一问,压在心底的心酸又涌了出来:“其实我早就听闻阮公子受了伤,只是一想着他伤势严重,又有高人照顾,便想着等公子好些再探望。”
她早就想来的,可听闻一直都是徐姑娘在照顾阮清舟,心中还是迟疑了。
近些日子,她每天都会来阮府外面打听情况,听说阮清舟醒了,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周云芝上前拉住她的手:“傻丫头,咱们也算得上是一家人,你不必如此拘谨。”
阮夫人的亲近包容让魏明溪不禁又眼眶一红,抿唇摇了摇头。
看出她的为难,周云芝上前:“既来了,正好我要去街上逛逛,给清舟准备些路上用的东西,你若有空,不如陪我一块去?”
正好可在路上说说话,一会买完东西,同她一块回来也能免了尴尬。
稍作迟疑,魏明溪点头:“好。”
两人上了马车,周云芝哪会看不出魏明溪那女儿家的小心思,奈何姻缘之事天注定,就算她是清舟的娘,也从没想过多干涉儿子的亲事。
对于儿媳的人选,她不盼着身份贵重,也不需家财万贯,只盼着他能寻个两情相悦,共度一生之人。
明溪这姑娘早前的确娇惯了些,但周云芝看得出来,她骨子里并不坏,如若与清舟真的情投意合,她这个做娘的也不会反对。
可自从徐紫凝出现后,周云芝便知道,她们两个不可能了。
别人都觉得儿子烦透了紫凝那丫头,起初她也是这么想的,可慢慢的,她发现,一向吊儿郎当的儿子竟知道她的喜好个性。
吃饭的时候,他总会吩咐厨房做几样清淡的小菜;她给紫凝那丫头做衣裳时,他自然而然说出了她不喜欢的颜色;紫凝那丫头一发脾气,在逃不掉的情况下,他这火爆的性子也能压得住火气,耐心哄着……
她是过来人,看得通透,这份青梅竹马的感情也许清舟之前没看清楚,可自从她受伤后,紫凝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他这么些日子,就算是再榆木疙瘩的脑袋,怕是也该开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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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清舟,你是故意的对不对?”徐紫凝寻着药味来到花盆边,眼中怒气越来越重。
阮清舟佯装虚弱的睁了睁眼,有气无力:“紫凝,你来啦。”
徐紫凝抿唇,心口的闷气快将她憋出内伤来了:“你还装是不是?”
“你在说什么啊,我……我好难受啊。”
“难受?”徐紫凝咬牙切齿:“为了不回江南,你竟将药给倒了,若是被爹爹知道,看他怎么收拾你。”
生气之余,更多的是伤心,自打他中毒以来,从起初的命悬一线到如今总算有了好转,徐紫凝只觉她这颗心都不是自己的了。
哪怕片刻见不到他,心中便难以安稳,深怕他有个差池。
本来爹爹说带他回江南时,她还暗自高兴了好久,可近些天他搞出各种幺蛾子,不是倒掉药,就是无痛呻吟,可查看之下,又无甚大碍。
久而久之,徐紫凝岂会猜不出他所思所想?
他就是不想回江南,这么想着,百般委屈涌上心头,鼻子一酸,趴在桌上不动了。
阮清舟只是想多留几日,看看到底是谁想害他,可师傅非要三天后启程,他担心姐夫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出真相。
师傅的个性他了解,若非万不得己,做下的决定是不会改变的。
可师妹怎么就哭了呢?
从小到大,师妹抹眼泪的次数屈指可数,阮清欢当即乱了阵脚。
强撑着从床上起身来到桌边,拍了拍她的后背,承认错误:“好了好了,这次是我不对,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还敢有下次?再有下次,我就让爹爹现在就绑你走?”徐紫凝越说哭得越厉害:“你知不知道,你中毒之后我多害怕,爹爹如果再晚来一天,你的命就可能保不住了。”
如果他真有个三长两短,只怕她也活不下去了。
从小到大,她总是英姿飒爽的江湖女子,就算偶尔有些小争吵,最多也只是掉两滴眼泪,哄哄便能过去。
就算他们一同被师傅责罚打竹条,她也是咬着牙不哭出声,倔强的像个小毛驴。
像今天这样难过后怕的样子,他是第一次见。
阮清舟心底像是被投入一颗石子,从前只觉她是个孩子,说出的话也是童言无忌,什么喜欢他,想嫁给他,都是小孩子不经大脑胡言乱语的。
只因她自小在师门之中,见过的男子太少了,才会把依赖和信任当成喜欢。
徐紫凝见他半天没反应,就任她这么伤心难过,哭得更大声了:“我就知道……你……你不想回江南,就是……因为……讨厌我是不是,我就这么不招你待见吗?”
“从小到大,我一直以为,在师兄心中,我是不一样的,是我自己太傻了。”徐紫凝越说越委屈,越说越生气,蓄着泪水的眸子瞪向阮清舟,笃定道:“师兄不必害怕,待你回江南医好了伤,想什么时候离开便离开,我决不会再赖着你了。”
说完转身便走。
阮清舟心口堵着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下意识拉住她的手腕:“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
他的声音很轻,但在安静的房间里却听得十分清楚。
徐子凝冷哼一声。
这样的话,他说了多少遍,她都记不清了,不讨厌也不代表喜欢:“知道了,师兄休息吧。”
阮清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