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公府已经下山了,是沈昭昭做主让那小奴留下的。
“让他进来吧。”
珍珠立马带着哑奴进来了,他还是那一身粗布衣裳,看着瘦瘦小小的,眼睛却很亮,透着几分锐气。
“我既然让你留下了,以后你便跟着我吧,正好我身边也没有个跑腿的小子。”沈昭昭笑眯眯的道。
寻常当家主母身边一般都会有得力的小厮,负责在外面办事跑腿。
沈昭昭一直没有,是因为暗卫都是随她使唤的,真要用人的时候,连明德景峰都是随便让她调度,她其实也不怎么缺人使。
但她怎么就觉得这孩子是个可造之材,不单有骨气也有良心,她倒是有些不忍心让他继续回宁国公府去了,他回去了挨打挨骂倒是小事,更重要的是,她知道宁国公府气数快尽了。
这次堤坝冲毁案一旦彻查,很快就会将宁国公府牵扯出来,不然宁国公府也不会狗急跳墙对她下手了,到时候满门抄斩,他怕是也逃不过这一劫。
哑奴点点头。
他似乎还不怎么习惯开口说话,昨晚能开口也只是因为情况紧急,他想阻止她去那厢房。
沈昭昭倒是也不在意这些,她用手指抵着唇:“你这名字不大好听,要不还是改一个吧,你从前叫什么名字来着?”
哑奴抿了抿唇,才缓缓的道:“不大记得了,好像名字里有个羽字。”
“你怎么进的宁国公府?”
“我四岁那年家里遭难,爹娘相继去世,过了没两年,我被叔伯卖了,七岁那年辗转被卖进林国公府。”
说起从前的事,他也依然无波无澜,好像那样悲惨的过往并不是发生在他身上一般。
说不清是平静还会麻木。
这数年为奴的悲惨日子里,他早已经忘记了从前的事,只会在偶尔梦中,想起爹娘唤他,阿羽。
他并不愿意让人知道这个名字,他如今这卑贱的人生已经如同烂泥,但他想藏起来自己最后的一丝尊严。所以在宁国公府的时候,别人问他有没有过名字,他只摇头。
然后管事的便用鄙夷的眼神打量着他,轻蔑的道:“既然不会说话,就叫哑奴好了。”
沈昭昭一愣:“你现在几岁?”
“十岁。”
珍珠看着他的眼神更怜悯了,原来是十岁了,她还一直以为这孩子才七八岁呢,看着瘦瘦小小的,得是吃了多少苦?
珍珠也是从小就被卖的,只是她运气好,被卖进沈家之后,老太太看她单纯乖巧,便让她跟在沈昭昭身边伺候,这些年沈昭昭从未薄待她,拿她当妹妹一样的疼,珍珠从未觉得自己的命运有什么不好,她甚至有时候觉得,被卖身当奴婢也并没什么可怜之处。
原来,这世上大部分卖身为奴的人,都过的这样凄惨。
沈昭昭弯了弯唇角,安抚的笑:“那你以后就叫青羽吧。”
青羽眸如点漆,像是一簇光亮起来,点头。
——
望月山上发生的事情已经传到了城内。
景峰还是将昨晚上望月山发生的事情跟沈楚川汇报了一下,虽说夫人没有出什么事,但这毕竟是宁国公府算计的,这事儿,爷怎么也得跟宁国公府算算账的。
沈楚川脸色有些冷:“林国公府这是狗急跳墙了。”
敢算计到沈昭昭的头上。
“幸而夫人警觉,夫人提前察觉到了,让暗卫抓了那母女两个扔进了林之舟的房里,现在满京都城都在议论林国公府那母女两个和林之舟私会的事儿。”
“她吓着没有?”沈楚川问他。
景峰梗了一梗,心想沈昭昭是能被这点小事吓着的人?
“应该是没有,来传话的人说夫人今儿下午还在桃林摆宴玩儿飞花令呢,宁国公府的人已经下山了,这山上没什么事,只不过多了些流言,跟咱夫人也没关系。”
沈楚川眉头轻蹙,发生这么大的事,她还有闲心在山上继续玩。
景峰像是猜到了沈楚川在想什么,便讪笑着道:“夫人难得出门一次,自然想玩尽兴一些,本来也是说要去山上玩三日才回的,想必是不会提前回来,反正明天就回了,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沈楚川冷飕飕的扫了他一眼:“我急了吗?”
景峰额头冒汗:“没有!”
沈楚川觉得他是没有急的,他只是心情有点不好。
沈昭昭已经出去两天了,这两天他回来就看着这空荡荡的府邸怎么都觉得不顺心,尤其是这丫头在山上发生这么大的事儿还能没心没肺的继续呆着玩,她是真的一点儿没想他!
景峰适时的退了出来。
等关上门,走到庭院里,明德正在树下等他。
“今日换你值守吧。”明德道。
景峰一愣:“为什么?”
“海棠身子不舒服,我回去陪陪她。”
景峰眯了眯眼,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总觉得这里面有诈。
怕不是这小子知道今天爷心情不好,所以故意躲着避祸?
毕竟从前这样的事儿景峰也是做过的,他两这么多年的默契,可算得上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但认真想想,爷今天心情虽说不大好,但也算不上坏,夫人不在,爷是有些乏闷,但心情平静,完全在可控范围内。
相比起来,夫人在的时候,虽说爷大部分时候心情是好的,但夫人三天两头总会有办法惹爷生气,这种时候跟在爷身边才真是胆战心惊。
“你不会坑我吧?”景峰警惕的问。
明德一本正经:“不会。”
景峰想想也觉得今天似乎没什么事儿,便一口应下了:“行,咱毕竟是兄弟,回去照顾你媳妇儿吧。”
明德谢过,转身离开。
沈楚川在上书房议事到天色擦黑的时候,才回主院去休息,本来也想着干脆在书房睡一宿算了,反正书房里间也是床铺俱全的,但他想了想,还是回了主院。
他觉得沈昭昭跟罂粟似的,不知不觉就侵入了他的骨血里,他习惯了抱着她香软的身体,闻着她身上甜腻的幽香入睡,哪怕她现在不在,那床铺上没有她的味道也很不习惯。
明天,他一定得亲自去将沈昭昭逮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