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昭看也没看一眼那婆子，那婆子也是个动眼色的，讪讪的笑了笑，便告退了。
“还能自己走回去吗？”沈昭昭看着那小孩儿道。
小孩儿垂着眸子，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点头。
沈昭昭让珍珠拿了一瓶金疮药给他。
“这药回去用在伤口上，好的快一些，别叫旁人看到，否则你怕是又要挨一顿打。”
这小奴毕竟是别人家的，若是他主子知道他受外人的恩惠，定然是要恼怒他丢人现眼的。
小孩儿迟疑了片刻，又点头。
沈昭昭蹲下身，平视着他：“骨气这东西在心里，不必时时刻刻挂在脸上，在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低一低头，并不算什么可耻的事，方才你若是做出求饶的姿态，那婆子也不至于把你往死里打，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小孩儿怔怔的抬眸，看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情绪变化，似乎有些羞耻。
她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内心所想，也看透了他的孤傲，却教他先活下去。
“疼吗？”
小孩儿想要摇头，却还是点了头。
“那就记住这个教训，以后可别犯傻了。”沈昭昭拍拍他的头，站起身走了。
男孩儿怔怔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那一袭月牙白的斗篷在艳俗的花丛之中仿若清月一般遗世独立的存在，好似神女下凡。
珍珠追上沈昭昭的步子，念叨着：“一个小奴才，夫人还跟他说那些，他能懂这么多？”
她都不大听得懂。
沈昭昭笑着摇头：“他能懂。”
珍珠诧异的道：“夫人如何这么确定？我看他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又只是个小奴，哪里能懂？”
沈昭昭摸了摸下巴，沉思片刻，才严肃道：“大概是······”
珍珠立马好奇的竖起耳朵听。
沈昭昭弯了弯唇角：“女人的直觉。”
珍珠：“······”
说是直觉，也不尽然，沈昭昭从见到这个孩子的时候感觉他有那么些与众不同，寻常的小奴若是被罚被打，怎么也得哭着求饶，他就算不会说话，也可以用肢体语言求饶，但他没有，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那双倔强的眸子。
到底年纪还小，藏不住太多的情绪，她从那双眸子里看到了很多情绪，怨恨，冷漠，还有孤傲。
唯独没有恐惧。
或许也正是因此，她才会兴起教他一些道理，不然最多让珍珠给一瓶金疮药也就罢了，她本来也不是个喜欢随便管闲事的人。
——
桃林此时已经张灯结彩，远远的看去便如同璀璨的星河，灯火辉煌。
“婉菲！”
沈婉菲已经到了，在等她的时候便站在树下看灯谜。
“你怎么来的这么晚？”沈婉菲问。
“遇上点事儿，耽误了，走，咱们去逛逛！”沈昭昭拉着沈婉菲便往桃林里走。
沈婉菲有些局促，小声道：“你说咱们会不会遇到陈小公子？”
沈昭昭扬了扬下巴：“要我说嘛，八成是会遇到的。”
这么大老远的赶来了，还不就是为了晚上花灯会的时候“偶遇”？
“你别担心，咱们只逛咱们的，他想见你，定会自己想办法的。”沈昭昭笑盈盈的道。
“可我······”沈婉菲梗了梗：“我不知道跟他说什么。”
她都没见过他！
“那你现在不见，等成婚那天直接洞房花烛夜的时候见？你就不尴尬了？”
沈婉菲脸都涨红了，这好像，更尴尬了！
“你别担心这些有的没的，顺其自然就好，既然决定了要成婚，还不如让关系好一点，这是终身之事。”
“嗯。”
她们正逛着呢，却在走过一长串的花灯之后，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一株桃花树下的少年。
沈昭昭立马拉了拉沈婉菲的衣袖，小声道：“这就是陈家小公子。”
沈婉菲没见过他，但沈昭昭让明德特意去细查过，陈安的画像都送到她手上了。
“啊？”沈婉菲有些紧张，手心都出汗了：“我，我现在·····”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陈念便已经向她们走来了。
陈念和婉菲是同岁，大概是因为家里自小宠爱，又没有入仕的缘故，身上还有些少年气，模样清秀，一双眼睛泛着少年人的神采，他冲着她们拱手作揖：“在下陈念，见过慕容夫人，沈姑娘。”
沈昭昭倒是有些诧异，还以为这个陈念得想个什么迂回的法子见面，没曾想这么直接。
倒也是个坦率人。
沈昭昭笑着道：“我没想到陈小公子也来望月山了，早知道便该早些来拜会的。”
陈念笑了笑：“我也是刚到，看到慕容夫人和沈姑娘，便特来拜会。”
沈昭昭拍了拍沈婉菲的手：“我有些累了，去那边水榭歇一歇，既然陈小公子来了，让他陪你逛吧。”
说罢，也不等沈婉菲回话，转身便走了。
沈婉菲有些局促，看了看沈昭昭离去的方向，又看看陈念：“陈小公子。”
“原来你就是我的未婚妻。”陈念颇有兴趣的看着她。
“嗯。”
“你别见怪，家中给我定了亲，我总觉得若是不见一见你，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娶了，万一后悔可怎么办？所以我听说你来望月山了，便赶来见你，也让你见见我。”陈念说的十分坦然。
这份坦然来自于家族显赫又备受宠爱的自信。
似乎是被这份坦然所感染，沈婉菲心中的紧张局促少了许多，神色也自然了：“那你见过我了，你觉得要不要后悔？”
陈念歪着头笑了笑：“若我说后悔了，你当如何？”
沈婉菲沉静道：“现在退婚自然也来得及。”
陈念笑嘻嘻的道：“那沈姑娘呢？你见过我了，可觉得后悔？”
沈婉菲摇摇头：“没什么可后悔的。”
陈念收了笑容，正色的冲着她拱手作揖：“既然如此，那往后还请沈姑娘多多关照了。”
沈婉菲怔了怔，也淡淡一笑，还了他一礼：“也请陈公子多多关照。”
——
沈昭昭带着珍珠逛到了水榭附近的一条“街市”上，这都是各家的下人们摆的摊子，只是图个好玩，但下人们扮演的格外卖力，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