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菲迟疑了一下,神色有些紧张,这桩婚事她只是顺应父母才应下的,答应的时候也尚未想清楚该如何面对。
若是从前,她定会因为婚前的偶遇而欢喜,可如今,她早已经消磨干净了这样的情绪。
“那,那我今晚还是不去了。”
“为什么呀?”沈昭昭诧异道。
沈婉菲垂下眸子,藏住了几分黯然:“本来按着规矩,婚前也不该见面的。”
沈昭昭梗了一梗,她万万没想到能从沈婉菲的嘴里听到“规矩”二字。
就好像一个明艳鲜活的姑娘,渐渐没了生气。
沈昭昭神色严肃,沉声道:“婉菲,你真的想嫁吗?”
沈婉菲眼神闪烁:“想的。”
“婉菲,你的选择我不干涉你,不论是你因为什么原因要嫁,你只要做了决定我就支持你,但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接下来这几十年要怎么过?”
沈婉菲有些茫然的看着她:“我,不知道。”
她从前很喜欢憧憬未来,可现在,她已经很久没想过的,尤其是定亲之后,似乎真的将自己泥塑进了一个大家闺秀的棺材里,只等着按部就班的消磨生命。
“你现在这样我怎么能放心?你才十八岁,未来还有几十年,你真的就想这样一辈子消磨下去吗?这门婚事,你既然答应了,那就意味着你余生几十年都要和这个男人一起过,这是你自己的人生,婉菲,不论你要不要嫁,我都支持你,但你得让自己幸福。”
这一年来沈昭昭眼睁睁看着她慢慢消沉,又怎会不心疼?
可她不能继续眼睁睁看着她作践自己的余生。
“若是闫望醒来,也不愿意看到你过的不好。”
沈婉菲眼睛微红,睫毛轻颤,轻轻点头:“是我不好,昭昭,我明白了,我会努力过好的。”
“那你现在告诉我,这门亲事你到底想不想要,若是真的不想要,我们退亲便是!”
沈婉菲抬眸看她,眸中泪光闪烁,却扯出一抹笑来:“不,我想要。”
她想要爹娘安心,也想要闫望安心。
这一年多来她想明白了很多的道理,她知道自己不应该那么自私,只为了自己高兴而活,既然是能让所有人安心的一场婚事,为何不愿意?
“那就去见他!是骡子是马,总得亲眼看看清楚!”
沈婉菲笑了起来:“好。”
秦如雪松了一口气,笑着道:“那一会儿你们去吧,我就不凑热闹了。”
沈昭昭摸了摸她的肚子:“也好,你这都六个月了,万一有人冲撞了也不好,我陪婉菲去就行。”
既然说定了,沈昭昭便回房先去换了一身衣裳。
“夫人当真支持婉菲姑娘这门婚事吗?奴婢怎么觉得婉菲姑娘她其实并不是真心想嫁人呢。”珍珠一边给沈昭昭翻找衣裙,一般念着。
沈昭昭轻叹一声:“她也有她的难处,总归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何尝不知道婉菲的心意?但如今闫望昏迷了一年多了还未醒,四叔四婶身体不好,因为她的婚事着急的一度抱病,一边是可能终生醒不过来的爱人,一边是年老的父母。
婉菲能如何选?
这个选择沈昭昭无法帮她做决定,但沈昭昭只希望,不论她选哪一条路,她都得让自己过的幸福才是。
既然决定了要嫁人,为何不对未来的夫君多一分期许呢?毕竟是要陪伴终生的人。
“夫人,是穿这件桃红的斗篷,还是月白的?”珍珠捧着两件斗篷问她。
沈昭昭皱眉:“不穿了吧,穿这么多逛灯会一会儿走路都不方便。”
“那可不行,爷特意嘱咐过了,一定得盯着夫人添衣,晚上冷,万一夫人染了风寒,爷还不得打死我?”珍珠想想都觉得害怕。
沈昭昭不满的撅撅嘴,指了指那件月白的。
珍珠还特意给沈昭昭带了个汤婆子捧在手里,这才放心的让沈昭昭出门。
沈昭昭出了门便准备去找沈婉菲,却在走过一条花丛小径的时候,听到了一阵尖锐的打骂声。
“你个小贱蹄子,打翻了给主子的茯苓糕,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打死你!”
“你用那眼神看我做什么?反了你了。”
然后便是啪啪几耳光的抽
打声。
沈昭昭绕过花丛,便看到一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正对着一个瘦小的男孩儿拳打脚踢,男孩儿蜷缩着身子倒在地上,双手抱着头,被打的闷不吭声。
本来是旁人家的奴才,也轮不到沈昭昭来管,但她眼看着这婆子下手未免太狠,这样子像是要把人往死里打。
她冷声道:“在闹什么?”
那婆子回头,一看沈昭昭满身的贵气,便知道定是哪个名门望族的贵夫人,连忙堆上了笑,冲着沈昭昭点头哈腰:“惊扰了夫人了,是我的不是了,我这管教下人呐。”
沈昭昭看一眼蜷缩在地上的男孩儿,眉头紧锁:“不过是打翻一碟子糕点,是什么天大的事?你还想打死他不成?”
婆子连声道:“我不过是随便教训教训他,这孩子性子阴沉,不好好管教就怕他冲撞了主子了······”
婆子还想说什么,但看着沈昭昭的眼神越来越冷,还是讪讪的闭了嘴。
沈昭昭抿了抿唇:“既然教训也教训过了,便到此为止吧。”
毕竟不是自家的下人,她再看不过眼这婆子也不好多管。
“是是是。”婆子又冲着沈昭昭殷勤的应下,然后转头冲着那男孩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多亏了这位夫人为你求情,今儿的事情就算了,再不许有下次了,还不快谢过夫人!”
男孩儿撑着身子从地上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脸上红肿,嘴角都还挂着血痕,却依然低垂着头不言不语。
那婆子冲着沈昭昭讨好的笑道:“哎呀,我差点忘了,这小子是个哑巴,他不会说话的,让夫人见笑了。”
这话说的十分奚落,像是故意让那孩子出丑一样。
可那孩子神色却没有什么变化,好似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