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备了些新鲜的梨,熬了清淡的小粥。在灶上热着。
“等下那边散了,派个人来告诉我。先把这些给成琰送去,问他还饿不饿。”
姜琮月熟稔地吩咐。
听见丫鬟来说那边散了,她点点头,正想起来要去煮一碗面,却忽然停下来,没有动。
薛成琰其实酒量好的很,和人手谈数局,几壶酒下肚,也几乎没有醉意。
还惹得那帮人十分愤愤不平,要他给个说法。
薛成琰笑着把他们打发走了。
回了院子里,听见说夫人准备了醒酒汤,便赶紧迈进去。
“怎么劳烦你?我不怕醉的。”
黑夜里薛成琰的眼睛亮晶晶的,像一匹把野心和利爪都藏起来的小狼。
姜琮月舀了碗汤给他,笑着说:“应该的。”
怕晃得他头疼,姜琮月把屋里的灯熄了大半,只留下两盏。此刻,昏黄的灯光下,映着她的手指如玉般洁白,将汤舀到玉碗里,连汤也莹澈动人。
薛成琰猴似的盘在炕上,盯着碗许久,又抬头静静盯着她。
姜琮月抬头摸了摸自己的脸:“看我做什么?”
这话问得认真,眼睛静静凝视着他,带着疑问。
薛成琰本来只有一分醉的,都要装成八分醉了。
半晌得不到回答,姜琮月看他的模样有点好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指尖夹的绢子也轻轻扫过他的脸颊。
平时的薛成琰可不这样。
“若是喝醉了,便早些洗漱了去睡吧。”
薛成琰赶紧摇头:“你都给我舀了汤,我在怎么也得喝了,再睡。”
这语气太认真了,像个小孩似的,姜琮月都忍不住笑。
她也微微屈膝蹲下来,像看小孩一般看着他,问:“那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猪油面?”
薛成琰问:“要你做吗?”
姜琮月愣了愣。
薛成琰立刻说:“那就不用了。”
“哪里要麻烦你去弄得烟熏火燎的,什么面吃不起,值得这样金贵了。”
薛成琰仍然仰头看着他,眼里又亮又像含着一汪水,柔情脉脉的,姜琮月都怔了。
她从未见过一人的眼神如此复杂,好像澄澈空灵得见底,又好像复杂得装下了人世间所有事与物,好像盛着过去许多年的纷杂乱影,又好像只有她一个人。
“也没什么,不过是一碗面……”
“你从前常做吗?”
薛成琰这一问,就问到了姜琮月猝不及防的地方。她静下心来,耐心道:“不常做,从前没人喜欢吃这个,嫌弃这配不上门第。”
薛成琰却忽然抓住她的手。
“不常做那就别做了,别去给任何人做。”
“你说想吃,告诉我,我来给你做。”
姜琮月失语了半晌。
她看着薛成琰看自己的眼神,竟然那么认真,他不是开玩笑。
他娶她,不是为了让他在后厨内宅之间周转际会,走不出这方大宅的。
她背心震颤,忽然想起他在御前求亲那日所说的话。
明珠落泥淖,愿拂身上尘。
他当真视她如明珠,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捧在手心,不愿让她再沾染上一份泥泞。
姜琮月更不知道的是。
多年前,第一次写出的那封求娶信上,薛成琰就写下了。
以予学府上下百口,珍之重之。即欲前行,薛府便为舟;如欲为荫蔽,薛府便为树。
偷偷思慕了那么多年的人,总是悄悄望着背影的人。
他怎么舍得让她吃一丁点苦。
姜琮月久久看着他,总觉得心中莫名有什么在被触动着。
从前她带着一身小心翼翼嫁到侯府,任何事都想竭尽全力做到最好,把自己会的,都拿出来献给夫家。